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我真正踏上阵地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到处是正在烧的尸体,到处是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残值断臂,而这些尸体和残值断臂都是我的战友!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糊味,那是正在烧焦的人体发出来的。我再也忍不住,将中午乃至这几天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刚上来的人沉默地看着已经被炸的焦黑的山头和阵地,阵地上还活着的人沉默地看着我。

太阳此刻已经完全落山,天完全黑了下来。或许是老天都要帮我们,今天晚上起了云,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天上黑的看不见东西,峡谷中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在我们停止攻击的时间里,美国人让南朝鲜人做炮灰,尝试突围。但都在山口留下几具尸体后,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回去。

在伏击战打响后,从田城出发增援C连的美军第5团在距离我们伏击点不足三公里的地方遭到我军的顽强阻击。正如海浪拍在礁石,战况激烈,但美军始终无法越过这最后的三公里。夜幕降临,美国鬼子的飞机失去了作用,美国人停止了进攻。而我军已经在和第5团交火的时候,派出穿插部队迂回到美军的侧翼和后方。在白天见识到美军强大的战场支援能力和火力投送能力后,我军不再企图进行更大的合围,而是改变策略,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

我们没有飞机和大炮,只有血肉之躯和战斗意志。敌人的飞机大炮白天活动的时候,我们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所以敌人飞机晚上不敢活动的时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即便是火力凶猛的坦克飞机,也会因为没有视野而失去最大的作用。

团首长并没有选择添油的打法,而是决定利用地形的优势,先干掉敌人的坦克。迫击炮对坦克是没有用的,由于我们没有重炮和反坦克炮,只能让爆破组用仅有的火箭筒和炸药包抵近坦克进行爆破。声东击西是最简单却也最有效的战术。对面山上响起了炒豆子一般密集的机枪声,大约一个排的兵力在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两三挺轻机枪的掩护下发起了佯装性的进攻。虽然只有一个排,但声势搞得倒像是一个连甚至更多。其实对面那片狭小并十分陡峭的山坡宽度不过百米,只能呈品字形摆开一个排。白天在美国人极其强大的火力面前吃了大亏,所以晚上我军改变了战术,将三人小组之间的间隔增大到了十五到二十米。每个人之间间隔十米以上。这样松松散散的大间隔不仅看上去布满了整个山坡,也可以防止敌人的一发炮弹就消灭我军一个小组甚至是一个步兵班。

但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美军,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在打出两枚照明弹后,对面山上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但夜晚就是夜晚,即便是有着照明弹,可依然很难看清那些灵活地在山上交替运动的人影。

很多年后,我无意中看到一个朝鲜战场美军老兵的回忆录,那里面形容志愿军的连排级别进攻就像是打地鼠一般。虽然不好听,但倒也贴切。你刚发现左侧有异动,注意力转向了左侧,而左侧的士兵已经一个跃身钻到了一个弹坑里,再看不到。这时,右边的一组从掩体中跃出,以极快的速度再跳入另一个掩体。那不就是挺像商场里的打地鼠游戏机嘛?

趁着夜色和对面山上战友用生命换来的掩护,仅剩的两个反坦克组和几个携带炸药包和反坦克手榴弹的爆破组摸到了距离敌人坦克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全团只有三门火箭筒,我们并没有多少可以失误的机会。

应该还可以再近一点!也许最前面的反坦克组的战友是这样想的。因为我隐约看到他们还在向前爬。

此刻,位于美军车队后面的一辆坦克正掉转炮口利用大口径的榴弹炮和高射机枪压制对面山上的机枪火力。同时,美国人驱赶着南朝鲜军人在前面阻击我军的佯攻。而另外一辆坦克也已经掉转炮口,但并没有开炮。

当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白烟一头撞向后面那辆坦克屁股的时候,美国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还在对面山上时隐时现的敌人和隐藏在被炸得稀烂的树林中不时向车队打出十几发长点射的重机枪阵地。

两发火箭弹同时击中坦克的发动机,甚至引起了坦克内部弹药的烧。那辆被击中的坦克从炮塔圈内部喷出火焰,活像一只蒸熟的王八。一个满身正在烧的火人挣扎着从坦克里爬出来,在地上翻滚挣扎。那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甚是凄惨。

啪!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的痛苦。他停下了挣扎,静静地在那里烧。

和后面的顺利不同,车队前面的反坦克组仅有的一门火箭筒臭弹了。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发现。周围十几支步枪当场就把发射手打成了筛子。

敌人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立刻用轻机枪和步枪对反坦克组进行压制,同时坦克开始缓缓转动炮塔。连带着后面的爆破组都抬不起头,甚至有两名战友负了伤。

打!

一声令下,两边山上的轻重机枪同时开火,企图压制美军的火力。但美军此刻也明白,仅剩的坦克是他们今夜最大的屏障和保护。发了疯似的,全然不顾两边山上的机枪,不断地对爆破组藏身的弹坑进行压制。

也许是接到了紧急求援的消息,也许是我们这里的交火刺激到了前来接应的第5团。山的那边也传来了炮声和交战的声音。

坦克的炮口转了过来,只一炮,一个三人的爆破组就全部牺牲。双方都打红了眼,我看到一个爆破手抱着炸药包一个跃起,以极其灵活的身影跳入下一个弹坑。等了几秒之后,在趁着美军机枪换子弹的间歇,又从瓢泼一般的弹雨中跃出,向着坦克又前进了一个弹坑。

但紧接着,坦克主炮一声轰鸣,一发炮弹射出,就落在了那名不知姓名的爆破手所在的弹坑旁边。

尽管没有直接命中弹坑,但105榴弹在身边爆炸,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大的威力。

我甚至看到距离近一些的几名美军士兵都被震得眼睛和口鼻流出鲜血。

而那名爆破手,再没能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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