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待遇好,属县的日子也过得红火,不光因为府衙的分成丰厚,更要得益于三年前马远翔对化州的宣扬。
当年马远翔在碧漪园夸耀化州的雪山、草原、林海、湖泊、大漠、戈壁,借着醉意而出的景色分外壮美,闻之令人心动。建安十子发配到化州后,他们的诗在士林中传诵,诗再次印证了大漠孤烟的凄美,隐现牛羊的壮观,不少人被诗中描述的美景打动。
心动便有行动,与化州相邻的并州、青州、孟州等州的士子怀着猎奇之心前往化州游历,等看过山山水水后陶醉其中,化成篇篇好诗赋,无形中掀起到化州去看风景的风潮。
香雪居在建武二年三月正式开张,经过工部大匠精心设计的香雪居或宏大或精巧,或富丽堂皇或清雅秀丽,建筑各具特色,天南海北甚至域外的特色都被曲径回廊巧妙地串连在一起。每年三月至六月,香雪居隐现在漫山的杏花、桃花、李花之中,仙境也难比拟。
在郭怀理的巧手布置下,香雪居分成酒楼、茶庄、赌场以及花坊。酒楼云集名厨,烹调制作精良的各色菜系,郭怀理请出栖仙楼的汤老板打理;茶庄布置清雅,搜罗天下名茶,有绮丽少女素手点茶,供人雅士吟风诵月,也能让商铺客商静谈生意;田少秋亲自坐镇赌场,重外孙陈知源出生让这位曾祖重新起斗志,要为重外孙挣点花销,田少秋是赌场高手,江安义都曾败在其手,有他坐镇让天南海北的老千束手无策,保障了赌场的名声;至于花坊的叫法是欣菲所提,为的是要与青楼有所区别,花坊中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有南国佳丽、北国胭脂,还有西域的美貌胡娘,可以听歌舞,也有扫眉才子陪伴弹琴吟诗,当然最后也可有意卖身的女子春风一度,只是在香雪居中不许强迫。
就算你不爱赌博,不喜欢歌舞,口袋空空也没钱喝酒和品尝佳肴美味,大北田沟的美景也值得前来赏玩一番。郭怀理在香雪居周围修建了石板路,临峰建亭靠水修轩,楼台亭榭遍布山间,供游人玩耍。几枚铜钱有专门的大车往来州府、县城与香雪居之间,车马铺的生意已经被振威镖局做大,逐渐扩展到化州的各个角落,正向陆续向各州铺展,小数大算,镖局一年从车马铺收益就达数万两。
一年时间,香雪居的声誉传遍大江南北,“平生不到香雪居,踏遍花丛也枉然”的说法甚嚣尘上,生意场上祥宣斋郭老板的名头响当当地可以当金子使,与李家(彤儿)联手,郭怀理将生意做往西域各国,一年缴纳的税赋就不下百万。
香雪居的成功让许多人认识到风景也可以拿来卖钱,化州从来不缺好景致,被触动的商人纷纷向身边的山水出手,才惊觉上等的风景早已被郭老板购置了六七分,剩下的被达官贵人分去,便是那次一等小一些的好山水也见风涨价,原本白送都无人问津的戈壁滩都要一两银子一亩,靠近水源的沙漠也能换回银子来。
化州的面积够大,原本上等良田的价格也不过四两一亩,如今涨到十二两,那些有山有水的好景致价格比同良田,还要出手早。各县的县令都知道手中的土地是好东西,税里的钱财够用便不急着变卖,坐等起价,不缺钱。官场上流传着在化州任知县两年,胜过别处七载的传言,化州成为官员眼中的香饽饽,再不是边陲蛮荒之地。
这种发财的机会,安西都护府当然要分一杯羹,江安义也乐意看到军队插手其中,原有驻军多达十六万,加上管平仲的人马并入以及三关的驻军,共有十八万之多,这是举足轻重的力量。饼够大,江安义不介意分出些油水来维系局面的稳定。与杨大帅谈定,安西都护府以维护各地安定为理由,每年分润二十万两。
香雪居运营后日进斗金,引得无数人妒恨觊觎,郭怀理找到江安义,两人细谈后决定以地为本招引投资,打造利益同盟。建武三年二月,郭怀理在香雪居雅心轩招待八方来客,拿出手中的三块地联合众人一起开发。郭家(江郭余李)以地为本,占据二成利润,军方(杨祥亮)以人力为本取走一成,宁家认下一成,韩家吃下半成,林、卢、黄、柳四大世家联合要下三成,剩下的二成半被大大小小乡绅富商分走。
京城雁山庄园供不应求让江安义认识到天下有钱人多得是,他借助化州发展的风潮,对外宣扬化州风物,吸引各地富人到化州兴建私家山庄,相比雁山庄园,化州的庄园更具吸引力,可以在温泉池中泡着看雪峰,可以在戈壁滩头拣玉石,可以在牧场上骑马打猎,可以在自家的果园中制做蜜水果、酿造葡萄酒。这些宣传充满了吸引力,天南海北的富绅无不以在化州拥有一块庄园为豪,就连西域的胡商也来凑热闹,化州已然大治。
…………
昨夜一场大雪,今日府衙后宅便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乐园,十多个小孩在雪地里打闹玩耍,欢声笑语充斥着天地间。
江安义已经是三男三女的父亲了。老大江晨智(七岁)和次女江韵思(行四,三岁,建武元年八月出生)是冬儿所生,次子江晨益(行二,五岁)和小女江韵亭(行五,两岁,建武二年三月出生)是欣菲所生,长女江韵婧(行三,三岁,建武元年七月出生)和小儿子江晨毅(行六,一岁,建武三年二月出生)是彤儿所生。加上安勇的一男一女,江晨昊(建武元年八月出生,比江韵婧小五天,三岁)和江韵雪(建武三年六月出生,一岁),还有陈安凯和田芝的儿子陈知源(建武元年七月出生,三岁),生活在府衙的小孩就有九个。
带领着小屁孩玩耍的是江安义的干儿子虎头郭鸿明(九岁),建武二年他跟着江安义开始识字启蒙。江家的小私塾就设在客房院中,学生有刘天建(刘逸兴之子,十四岁)、郭鸿明、方清佳(方仕次孙,十二岁)、华浩睿(华思诚长孙,八岁)、宁丰毅(宁清政之子,十岁)、史家兴(史明玉之子,十岁)以及江晨智等十六个孩子。
这个私塾在会野府极具声望,无数达官贵人都想送自家孩子挤进这个圈子,颇有点陪太子读的意味,哪怕不读跟着这些人一起玩耍长大,有这份交情在将来也不愁生计。为这些孩子上课的老师可了不起,除了江安义和方仕每旬会授课一次外,叶孜、方远翔,甚至吕山长和金教授都会抽空来上几堂课,几乎可以预见这些孩子将来前程远大,用句辞说“得英才而育之岂不乐乎”。除了课,江安义还亲自教他们习练五步拳,华思诚、朴天豪以及亲卫们会带他们骑马、射箭,这些孩子个个身强体壮,武兼修。
刘逸兴已经是录事参军,十一月底便告假带着全家回德州探亲,临近年关私塾不上课,那些孩子也各自回了家,要不然这院中没有这般平静,非得闹翻了天不可。江安义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孩子们玩耍,虎头和智儿在小校场中间堆雪人,江晨益和郭鸿志(四岁,郭怀理次子)带着四个同年弟弟妹妹(江韵婧、江韵思、江晨昊和陈知源)把积雪滚过来,几个娃儿穿得圆滚滚的,不时在雪地上滑上一跤,笑声却更响了。
廊下,彤儿抱着江晨毅,思雨抱着江韵雪,两人凑在一起相互轻声倒着苦水,抱怨娃儿晚间不听话,脸上却挂着温馨的笑意。冬儿有些手忙脚乱,她牵着江韵亭,娃儿还小不能让她玩雪,可是江韵亭见哥哥姐姐们玩得欢乐,哪里坐得住,不时地挣扎着要往雪地里跑。最后冬儿没办法,只得抱着她走到近前看热闹。
江安义的思绪飘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爹还没有过世,带着自己和安勇在院中堆雪人,娘抱着刚出生的妍儿站在屋门前,笑吟吟地看着,欢声笑语如同眼前。
建武元年六月,江黄氏从平山镇赶到了会野府,迎接江韵婧、江韵思和江晨昊来到人间,建武二年三月江韵亭出世后,江黄氏返乡,临行前想带长孙江晨智一起回德州,冬儿不舍,江晨智也想跟着父亲,江安义考虑到江晨智到了启蒙的年纪,只得狠心让江黄氏一个人怏怏地离开,不过江安义答应再过两年,等孩子们再大些,每年轮流送两个孩子回平山镇陪伴祖母,也让孩子们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当年衣食不周,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如今兄弟都在化州为官,却让老娘一个人留在德州家中,还有妍儿,总算有了消息,派人送了封信回家说是在外面一切都好,躲着不回去,真是女大不中留。
江安义的笑容敛去,踏入宦途便难免忠孝难两全,惆怅暗生。体内的真气感应郁积之意,在丹田处越积越厚,待再难蓄积之时猛然勃发,朝着心脉处的阻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