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关土牢,在镇将府西百丈外,一排十余间低矮的土坯房,用来关押犯纪的士兵。
土牢前树着一圈栅栏,栅栏内数十名兵丁席地而坐,正吃得兴高采烈。普通兵丁平日的伙食都是些粗粮,而且仅够温饱,名义上半两的月饷到手仅在二百钱左右,还得攒着送回家,自己舍不得吃用。
今日犒赏,酒菜丰盛,酒也有一坛,大伙还不跟过年一般,吃得头也不抬。直到江安义等人快接近栅栏,才有人起身喝问道:“干什么的?站住,监牢重处,无令不得入内。”
宁虎十分机灵,随口应道:“奉廖将军之命,前来提取吕光宗。”
冒传军令砍头之罪,所以那个喝问的人并未生疑,冲着那些手抓口咬的同伴笑骂道:“给老子留点,别等老子办完事就光剩下盘了,你们这群饿死鬼投胎。军令拿来。”
江安义等人已经来到栅栏边,那人伸手要军令。江安义身后的牛三、应胖子等人不用吩咐,手持刀枪冲了进去,不等里面的兵丁反应过来就将他们制住,有些人开始伸手抓摆放在地上的食物往嘴中填,牛三等人可没有谁犒赏他们。
宁虎忙问道:“吕将军关在哪?”
那个起身喝问的军汉显然是个头目,色厉内荏骂道:“你们想造反吗?自己死了还要连累家人。”
宁虎抬手给了这小子一刀鞘,喝道:“如果不想死在我前头,就赶快说。”
“在……在左手第三间。”
土牢的门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射进来,吕光宗眯上了眼,门前人影绰绰。暗叹了口气,自己的死期到了。
关在牢中大半个月,吕光宗从看守的士兵嘴中零星听到了消息,廖建辉把罪责推在黄沙关守将身上,自己冒领大功,为了掩盖真像,廖建辉必然不会让自己活下去,甚至黄沙关知情的那些士兵也会被他用各种理由坑杀。
“吕将军”。有人上来解绳索,吕光宗强睁着模糊的视线,分辨出是胡将军的老乡阿虎,莫非事情有变?
江安义没有进土牢,站在土牢前的院子里,已经能感觉地面的震动,灵觉发散开去,能够听到远处战马的嘶鸣。
不好,看来廖建辉准备鱼死网破。想想也是,如果被江安义坐实廖建辉的罪过,廖建辉要身受极刑而死,廖家也要因此抄没,而那些默从廖建辉的将官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牛三脸色苍白,他也明白过来,廖将军准备用轻骑将自己这伙人杀死,听马蹄声规模,至少在三百骑以上。
“快,在栅栏后树起长枪,准备好盾牌。”牛三高声呼喝道。
牛三等人被囚在帐蓬中并没有武器,刚才擒获看守土牢的兵丁得了十几把长枪,零星地架在了栅栏之上,百余名获救的士兵面无人色,大家都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
吕光宗被宁虎掺扶着来到江安义身边,宁虎已经把江安义愿意出头替胡将军伸冤的事告诉了他。此刻事情危急,吕光宗也顾不上寒喧,道:“江大人,多谢你仗义为黄沙关含冤的将士出头。江大人,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快走吧。将来有机会见到圣上,替我们伸诉冤情。”
江安义苦笑,此刻自己就想走恐怕廖建辉也不会让自己逃脱。远处,尘头扬起,廖建辉带着四百轻骑已经出现在二百步之外。
逃不可能,唯有一战。
江安义脱去身上的官袍,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把钢刀,缓步踏出栅栏,一个人,一把刀,向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轻骑迎去。
土牢前的大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栅栏后的百余人呆呆地看着这位单刀赴死。阳光将江安义的身影长长地铺在道路上,风扬起尘土,追随着江安义的悍勇。
宁虎忍不住吼道:“拼了,不能让江大人为咱们去死。”
“拼了,拼了”,吼声四起,无数军汉越过栅栏,连兵器都没有,赤手空拳地站在江安义身后。
人站在一起便是众,众人便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江安义的心头生出暖意,冒死救下这群汉子,总算没有救错人。
百步外,廖建辉狞笑着看着那群堵在大道上的人,这些手无寸铁的军汉妄想阻挡轻骑突进,那岂不是笑话。心头甚至闪过一线敬重的念头,都是好汉子,可惜与我为敌。
最前面昂然而立的就是那位江大人-状元郎,真没想到一个读人有如此大勇,等他命丧后我姓廖的倒要好好敬他一杯,赞一句“好汉子”。
“布下阵型”,江安义吩咐身边的吕光宗,自己开始向前飞奔,迎着廖建辉的马奔去。
银风处在锥尖的位置,看着江安义向奔马迎来,廖建辉差点没笑出声,这位状元郎是个血勇之夫,放在军中也算是悍卒了,只是大概读读傻了,真以为世间有以一当千的事吗?铁蹄过处,一个人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会被踏成肉泥。
廖建辉放平手中长矛,再过一瞬,长矛就会轻易穿透江状元的身体,自己会将他的尸体高高挑起,砸向那百余人的肉阵,一举将他们化成肉沫。
地面宽阔平整,江安义狂奔的速度不逊奔马,身上的青衫烈烈如旗。另一边,明光凯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廖建辉热血沸腾,不由自主地紧催银风,银风马蹄生风,超出身后马队十余步远。
相距不过十步,廖建辉长矛往前一探,准备享受长矛从肉体中轻易穿透时的快感,从状元郎体内飙出的血花,会不会分外灿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