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点点过去。
因着太子薨了,朱高爔的周岁宴也没有大肆举办,宴席上,只是燕王府的自家人,一块儿吃了顿饭。
饭后,朱棣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儿子,眼见小儿子活泼的不成样子,也不怕他这个当爹的,居然敢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于是他装作板着脸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朱高爔的屁股蛋子,“老四,叫声爹听听。”
朱高爔才不理他。
他继续吭哧吭哧往上爬,顺带还揪掉他的一根胡须。
“诶唷!”
朱棣吃痛,叫了一声。
场中有片刻的寂静,堂下老大三个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老四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连爹的胡须都敢拔!
朱棣虎着脸,又打了下朱高爔的屁股蛋子,“小兔崽子,你当我是谁?这胡须是你能拔的吗?叫爹!”
朱高爔眨了眨蠢萌的眼睛,眼眸中,似有狡黠之意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总算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哎!”
朱棣的脸色果然黑了。
堂下的三兄弟中,老三年纪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小的不懂事,不能跟他一般计较。
但是这几个偷笑的大的,朱棣还收拾不了吗?
他微微沉下脸:
“往日叫你们读读,今日我便考考你们究竟读了什么。”
这是考教功课,还是找茬来了?
堂中的三人想到自家亲爹以前的竹板子,身上皮都不由得绷紧了。
只听得朱棣继续道:
“自你们爷爷开辟洪武朝以来,一直都有流民向北方回迁。我近日随亲卫在北平城中寻访,见城门口骨瘦嶙峋,面瘦肌黄的流民遍地都是。你们几个……怎么想的?”
朱高煦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直接说道:
“流民四窜,于朝廷而言,乃是不安定的因素。爹,我以为,对于流民而言,应当采取强制措施。例如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否则,北平城荒凉,流民都往富庶之地涌去,那岂不是都乱了套!”
朱棣听到这话,微微点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朱高爔继续一副蠢萌样,看着几个哥哥侃侃而谈。
虽然他有脑中的记忆,但是对于一岁的朱高爔而言,这还有些太晦涩了。
朱棣听完后,又看向旁边的圆润胖子,“老大怎么看?”
那胖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四岁的样子,胖墩墩的脸上,总带着一抹可亲的笑容,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此人正是朱棣嫡长子,朱高炽。
朱高炽听到这话,略作沉吟:“爹,老二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昧施以铁血手腕,难免物极必反。除却四口之家留一外,我以为,首先需要实施户籍制度,其中包括里甲制度和知丁之法。”
“除此之外,还可加以怀柔手段,比如分衣,减免川资,安家费等。同时,土地分配和税赋减免之事,也需要爹您定夺。”
朱棣听到这话,脸色微微放缓。
老大虽然圆溜了一点,但是在政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准则。
老三朱高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悄悄闭紧了嘴。
朱高煦看到朱棣的样子,就明白在这次考验中,是老大占了先锋,心中不满,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好人都让大哥当了。大哥既然肚子里已经有了计策,何必等那么久才说。这是等着看弟弟的笑话吗?”
朱高炽的圆脸似乎有些茫然:“二弟,我……”
朱高煦这时候才十二岁,正是炸药一般的性子,一点就,做事也偏激,想法更是随心所欲。
只见他冷笑一声,“做就做了,大哥装给谁看呢?你贤良,你了不起,你……”
“好了!”
朱棣猛喝一声,突然一下子把手中的酒盅砸在桌面上。
“屁大点事,也要跟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起来。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老子要是像你们这样,早就在大漠草场上被北元人乱刀砍死了!”
“兄不友!弟不恭!你们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百年之后,老子死了,你们兄弟几个,是不是还得为了藩王这个位置,一个个打出脑浆子来?”
这话就诛心了。
堂下顿时就安静下来。
朱家有个传统,怕爹。
至少在燕王府里,朱棣一发怒,几个儿子都呼啦啦地跪下了,一个个恨不得头贴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