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绿苑斋，是王公贵族，朝廷官员下朝后，休闲品茗的场所，优雅清净。
二楼临湖的一间雅座里，卫子陌和汪奴对坐饮茶，看似老友一般品茗闲聊，实则各怀鬼胎。
茶过一巡，卫子陌直入主题。
“汪常侍乃朝中元老，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南麓王庄发生过一起惨案，几个歹徒潜入一农妇家中，看那农妇美貌顿生歹念，但是农妇刚烈，不堪受辱，竟然被……歹徒将少妇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杀死了……甚至全村被屠！”
汪奴原本煞白的脸更加煞白了。
卫子陌不依不饶：“据说啊，那妇人的夫君还是一名军侯，战死在西域平叛的沙场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朝廷就不打算将凶手绳之以法，为朝廷忠烈伸冤？”
汪奴就是汪奴，短暂的惊愕之后就镇定下来，直接就说了：“朝廷上的事，岂容老奴胡乱猜想？圣上英明，自有公断。只是……”
突然定定地盯着卫子陌，问道：“大都统怎么就知道是死了一妇两儿呢？”
“哦，这样啊……”
卫子陌随意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坊间传言而已，原本子陌也没在意。只是前一阵子陌去阳陵平叛，正好也遇到叛军屠村，突然才想起传言中的王庄的事情，和家父偶尔提起，家父说汪常侍应该了解一些内情。想着圣上英明，汪常侍又是四朝元老，所以……子陌顺便核实一下而已。”
“随便？随便的事情，怎么能和随便的人聊起。”汪奴突然目光犀利，阴森森地说：“谣言的杀伤力，远远比刀剑厉害，大都统永远要牢记一句话，祸从口出！”
卫子陌蹙着眉头，眯着双眼，不过只是一瞬间，立即就眉开眼笑：“常侍教导得对，子陌是想着常侍和家父有些渊源，而家父曾为南路王庄凶案一事，对常侍心存感激，所以……”
汪奴的脸瞬间又变色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即闪过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诡异，就露出一副释然的模样。
“既然是卫尉大人都告知了大都统，而大都统为了和老奴的这一聚，也算是费了心思的。那么，老奴就把听到一些传闻与大都统道来。其实，老奴对于十五年年前的那起惨案，也存有诸多疑虑……”
卫子陌表面淡定，内心却很是沸腾：老太监，你就装吧，看你狗嘴里吐出的是什么牙？
“大都统是卫尉大人的义子，而且深得皇上信任……最关键的，还和十五年前的那桩凶案有着莫大的关联，老奴埋在心里多年的积郁，倒是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只希望今日老奴与大都统的这番交谈，大都统能把它烂在肚子里最好，倘若烂不掉，也得多等几年……”
卫子陌一愣：多等几年？然后呢？
卫子陌挪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心想，既然老太监能把十五年前的旧案说给义父听，想必他的心里的确有难以释怀的郁闷。连你一个造诣深厚的四朝元老都不能烂掉的秘密，倒是高抬我卫子陌了。
于是点点头，很认真地听着。
汪奴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一下，然后就将汉成帝“微服私访”，在南麓王庄见色起意惹下祸端的事情告诉了卫子陌，倒也和卫夫篱说的差不多。
“先帝得知自己招惹的农妇原来是龙骠营死士的家眷，顿时就着急了，于是就给老奴下了密杀令。这就让老奴犯难了，皇上的圣旨不敢不从，但是……”
汪奴突然埋下脑袋。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却有了泪花。
卫子陌一惊：难道……那故事就曲折了。
“圣上不知道，那个农妇原本就是老奴的表妹，老奴却要亲手杀了自己的表妹，这是人间何等惨烈的事情？”
卫子陌浑身一凛：这个老太监，居然还是自己的“舅舅”啊？难怪前两次上殿面圣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那般怪异。难怪自己邀请老太监一聚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多少犹豫……
心念至此，卫子陌立即起身，跪倒在汪奴的面前：“舅父大人，请受侄儿一拜。”
汪奴虽然早就知道卫子陌的真实身份，但是真正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侄子，终究忍不住悲从心来，老泪纵横。
哆嗦着手，就去抚摸卫子陌的头：“孩儿啊……我苦命的孩儿……”
卫子陌原本只想做做戏而已，不料此刻被老太监的情绪感染，想着惨死的母亲和兄弟，不觉悲从心来。
于是就郑重地给汪奴磕头，试探着说：“感谢舅父救了孩儿一命……”
老太监突然收回抚摸卫子陌头顶的手，哆嗦着无所适从。
颤栗的嘴唇抖索着，最终还是说了：“是你命不该绝，老奴……舅父只是……唉……”
卫子陌没想到，自己还真是被汪奴塞进地窖的……
汪奴扶起卫子陌之后，又详细说起当年的往事。
十五年前的那个初秋，汪奴陪着成帝“微服私访”，专往偏僻的地方钻，突然就来到南麓的王庄。
“汪老板，我们跟着那妇人，到她家里去坐坐。”
成帝贪玩成性，又特别喜欢美貌女人。经常冒充随从人员的下属到民间游玩，以此感受做一个平民的逍遥快活。所以这一次他就冒充汪奴的手下，化名成孤，取“成帝和孤家”的之意。
而太监汪奴却是一个锦衣羽冠的富商，成了汉成帝的老板。
在村口的时候，成帝就发现了美貌的卫朵兮，立即尾随到了莫家。刚一进门，汪奴就认出莫夫人竟然就是自己的表妹卫朵兮。
卫朵兮也认出了多年不见的表哥汪奴，不过一看对方的打扮和表情，就知道是陪着皇上微服私访，于是就没有相认。
从两人的言谈举止中，聪明的卫朵兮自然也猜出了汪奴的那个“随从”，其实就是当今皇上了。
成帝近距离欣赏到卫朵兮倾国倾城的美貌，顿时忘乎所以。
“小娘子要是从了成某，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成帝要办事很直接，搂着卫朵兮就要行苟且之事。
两个五岁孩子顿时起身，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知道是欺负母亲的畜生，也自信完全有能力制服这个畜生。
不料疏忽大意，汪奴一出手，就点中了两人的昏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