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嚣闻言大怒,精钢短戟横空一挥,只听呜呜风响,迫人而来,李钲侧身闪避,使出天玄九剑中的第六招“经天纬地”。
他一剑出,剑剑出,后着源源而至,转眼间将天玄九剑一一使了一遍,宇嚣竟似无法招架,短戟只能横在胸口见招拆招,再要还手,却是绝无时机。
两人翻翻滚滚连拆了五十余招,突然间只听宇嚣一声大喝,一戟直劈。李钲晃身闪避,紫微剑抖得笔直,锋利的剑尖斜斜上指,正对宇嚣胸口空档。
只听铮地一声,声若龙吟,剑戟相撞,宇嚣一声怪啸,精钢短戟被震得飞上半空,一连三个筋斗翻出五六丈远,拉着他的儿子宇天雷,带着蒲卢诡,三个人飞也似地跑了。
李钲万没想到自己随心所欲的一剑,竟将一个名动江湖的“阴魂不散”宇嚣一举击败,他伸手摸摸自己给宇嚣大力反击震得发麻的手腕。
不由又惊又喜,霎时之间,对那声音钦佩到了极点,收了宝剑拜伏在地,叫道:“大师兄,请容小弟拜见!”说着连连磕头。那声音淡淡一笑道:“你这么想见我么?”
李钲磕头道:“是。师父去世后,我在这世上已没什么亲人,能见一见大师兄尊颜,实是万千欢喜。”
那声音道:“你起来。”
李钲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忽觉微风过耳,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跟前不远站住,道:“天山门户有你发扬光大,我大可以放心了。”
此时夜色黑暗,雪光微弱,李钲离那个影子大概有四丈远近,只见白影模模糊糊,无法看清他面容,只觉他头发似是银白之色,正要上前,那人摇头道:“不用!你不用上来。我愧对恩师多年教导之恩,虽只见你,也已愧疚不安。”
李钲好生奇怪,问道:“大师兄此言何意?师父在时,无时无刻不念着你呀!她老人家去世时,最遗憾就是没见着你一面,若非小弟陪伴在侧,只怕她老人家真要死不瞑目了!”
那人轻轻摇头,道:“好。你代我尽孝,送恩师归老林泉,我很感激你。我当年闭门封剑退隐江湖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决不再用师门武功剑法涉足江湖与人动手,也没脸再见天山剑派任何一人。这是我在师父跟前先发的誓愿,就算即刻去死,也不能不守。我来看你,是想看看你够不够分量承担延续门派香火,也想让你知道,本派‘天玄九剑’倘若使用得法,足以天下无敌。你万不可对师父传授的剑法心生疑虑,明白吗?”
李钲拱手道:“师恩深如海,小弟怎敢怀疑恩师?师兄的教诲,小弟不敢不尊。”
那人继续说道:“须弥大悲神剑一百零八路你大都已练熟,只是使出来威力还是差强人意,全在于用剑的方法不能随心所欲,太过拘泥古法而已。唉!”
说着摇了摇头。李钲暗暗寻思:“我在天山练剑时,师兄早已退隐江湖,我剑法中的毛病和不通之处,他自是了然于胸。”
只听那人接下去说道:“以你今日的武学成就,不在当年的我之下,所差者无非方法问题。假以时日,将来你或许真能成就一代武学宗师,所以恩师西游之后,天山门户交托给你,我能放心了。”
李钲道:“小弟愿时时恭聆教诲。”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和你从小聚少离多,‘教诲’二字,实在不敢当。本派剑法的招数诡谲奇巧,只是招数虽妙,一招招分拆开来使,终究还是不免落在人下。你有生之年,当以破解古法为己任,能做到恩师的七成就已是大幸了。”
李钲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道:“大师兄是不是说,要是剑招浑然天成,敌人便无法可破?”
那人影点了点头,道:“你天赋悟性都在我之上。单以武学而论,恩师在日也不敢自承已窥上乘武学之门。她老人家不止一次跟我说,剑法招数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招数再妙,遇上了比招数还灵活的敌人,那就免不了任人屠戮。一个‘活’字,你要牢记,倘若一味拘泥不化,遇上了真正高手,任你练了多少年剑法、费了多少苦功,终究还是难免一败涂地。你要想称雄世间,首先得保证自己的招数发出,敌人无法可破,然后才是如何想法去破人家的招数。”
那人影顿了顿又道:“活学活用,出手无招,续断不止,那才真是高手境界。南北朝时代的全真剑法高手王璞子毕生所想,无不是不重招数,只重‘心修’,随心所欲,信手挥来,不用苦学苦练,也能具成浑然之相,剑法便乃大成。他门下弟子虽然不多,王氏剑法也早已失传,但他留下的古法剑理,则印证了恩师在日的说法。”
李钲道:“所以恩师不愧为三百年来举足轻重的武学大宗师。”
那人影微微点头,道:“正是。但她老人家的冲淡谦和,却又非沽名钓誉的所谓‘宗师’所能具有的高贵品质。你要记得恩师的言行,时时以她老人家为自己的榜样,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有辱师门。”
李钲道:“小弟一定谨记在心。”
那人影叹了口气,道:“当今之世,像恩师这样空前绝后的高手已是难寻得很,若能侥幸遇上一两位,恭恭敬敬领受指点,那就是你毕生的运气。有的人练一辈子的剑,只怕真正的高手宗师也见不到一位。你心思活泼,少年老成,行事却又十分恭谨,作为皇家贝子,你这点品性也实在很难得了。”
李钲应道:“是,多谢大师兄指教。”
那人影顿了顿,道:“一切顺其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人与人的缘分也是如此。你我年岁相差太大,在一起的日子又少,难得有一点两人都有兴趣的话题,你现下并不用急于见我,缘分到了,那时不用勉强我们也能见着。我要走了,师弟,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