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钰伟离去后,傅望轩也不知何缘故清醒了过来,身边的白衣女子已不知何时不见踪影,而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沉剑台上的龙跃溪。
想倚仗天剑老人,并通过种种不入流的手段瓦解其余四大剑派,进而令龙吟剑派再度崛起的龙跃溪,已然失去了靠山。他看着那具干枯的尸体,嘴唇干燥得说不出话来。
傅望轩没有片刻犹豫,立刻上前砍下了龙跃溪的脑袋。
“泉都中有此等败类,注定无法安宁。”东方如意舒了口气,“多谢傅宗主了。”
“东方窟主难道就不奇怪,朝堂的人,为何会到泉都中来么?”傅望轩问道。
“我的确是很好奇。但这件事,不是我现在该去考虑的。”东方如意扭头,看向沉剑台下横列着的数十具尸体,最后看向了一旁化为黑炭的尸体,终是摇了摇头。她只明白,若不是大内太监钰伟的赶到,杀了扶桑安壤的统领樱,今日之局怕是难以收场了。
或许那太监到来是另有所图,但好歹让泉都脱离了险境。
“传令下去,掩埋尸体,细查户口,给死者家属发放抚恤。扶桑忍者的尸体就运至七星铸剑台,于穹炉中焚尽,不得留下一粒尘灰,污我泉都之土。”东方如意严声传令了下去,“至于龙吟剑派掌门人的尸体,就晾在此处示众,以显其罪名。过几日让龙吟剑派的人前来认领,厚礼安葬还是抛尸荒野,就随他们去吧。”
“是。”万剑窟弟子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险情而困扰太久,接到命令后就开始四处奔波。
“真的很像啊。”傅望轩提着剑来到洛飞羽面前,打量着他怀中的公孙诗潋。
“你干什么?”洛飞羽将公孙诗潋往边上挪了挪,满脸警惕。
傅望轩一愣,随后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绝尘悲泪剑,叹了口气,“抱歉,是我一时执迷了。”
“执迷?”洛飞羽疑惑地望着他。
“剑亦能成就剑客,而剑也以剑客证之。”傅望轩看着手中的青山朝霞,片刻后将剑收回了鞘中,“我现在也明白了她要我拿这柄剑的意义。”
“你说的这剑,可是我手中的这柄?”洛飞羽惑道。
“若是不介意,请孤身前来听雨宗见我。”傅望轩转身离去,“若是介意,那便别过。”
“少侠,请随我来。”此时,东方如意也交代好了乱后对泉都治理的事宜,缓缓来到了洛飞羽身边。
“你也是要杀我的吗?”洛飞羽吓了一跳。
东方如意不自觉地就翻了个白眼,但她还是和声问道:“为何出此言?”
“那个人,也叫我去听雨宗。”洛飞羽拿着绝尘悲泪,指着傅望轩离去的方向,“而他在之前好像想杀了我。”
东方如意指了指被晾在一边的龙跃溪,“他来到泉都后就不怎么杀人了,一旦杀起人来,就毫不讲道理。”
“啥意思?”洛飞羽惑道。
“杀你?”东方如意冷笑一声,“他曾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更是步入了五剑之境,若要杀你,早就在你踏入泉都的那一刻起就将你给悄无声息地杀了,何须要等到现在?”
“你说的有道理。”洛飞羽点了点头,但身负西河拂雪的他,很快就发现了东方如意的不同寻常,“不过东方窟主,你与我说话时为何总带有敌意呢?”
“因为你的师父师娘。”东方如意冷冷道。
“他们又怎么了?”洛飞羽不由自主加上了一个“又”字。
“他们年轻时游历天下,途经泉都,却与我父亲一见如故,用一壶茶,一坛酒将他给引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东方如意冷笑道。
“他们犯的错还真多啊。”洛飞羽听出了她话中的杀意,害怕极了。
“你错了。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里,江湖上唯一没有犯错的,便是他们了。”东方如意摇了摇头,“快去吧,见过傅宗主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洛飞羽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东方窟主,我师父在我小时候时常与我说,‘入泉不知出泉难,出泉者终不入泉‘,这话究竟是何意?”
东方如意沉吟许久后忽然道:“看来,他早就料到你会回到这里了。”
“什么?”洛飞羽不解其意。
“快些去见傅宗主吧。”东方如意不经洛飞羽同意,就将公孙诗潋从他怀里抱过来,“那个被情所困的家伙,若你不去解开他的心结,听雨宗恐怕是难以运转起来了。”
洛飞羽一惊,“你!”
“绛陌剑,看来这位姑娘乃是当今剑器楼的楼主,那么便是故人之女。”东方如意看了眼绛陌,“万剑窟孕有一片药园,我这就带她到那里去疗伤。你且放心,万剑窟,还不想与江湖正派为敌。”
听到东方如意的语气缓和不少,洛飞羽就放下心来,语气恭敬,“那就拜托东方窟主了。”
东方如意缓缓转过身去,“滚。”
“我呸。”在她走远后,洛飞羽朝她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声,随后往听雨宗方向走去。
“你来了。”听雨宗内,一身血衣的傅望轩临窗观雪。
“傅宗主。”洛飞羽抖落了身上薄薄的积雪。
“千屿落起雪来便是不停,可有冻着了?”傅望轩问道。
“不冷。”洛飞羽口头上答着,却是暗暗皱起了眉头。在不久前还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的一宗之主,为何在此刻忽然关切起自己的冷暖?
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吧。
也就在这时,傅望轩转过了身,让洛飞羽清晰地看见了他的面容——那本应是凶神恶煞的脸上,有着不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疲惫,眼底也带有着深深的悔恨之意。
“我固守此地已有多年了,每日每夜都在疯狂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杀性,以兑现当年对她的承诺。”傅望轩仰头叹道:“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让她的选择成了一个笑话。”
洛飞羽惑道:“不知你说的‘她’,是谁?”
傅望轩叹道:“你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