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半面脸孔已经毁了,索性并没有缺少什么肉,却是在表面布满了烧伤的狰狞痕迹,如同外漏的紧绷错乱肌肉组织,即使在面无表情下,亦给人一种血肉模糊的狰狞。
我缓缓拉开他的衣衫,看见那胸口处亦纠结着烧伤疤痕,甚至连手臂上,亦是如此的灼伤蔓延。
不敢想象,他到底是如何从片片烧伤中挣扎出火海,他又是用了什么力量将我抱出爆炸后的教堂?
这个铁一般的男人啊,到底是不是上辈子欠我的债啊?
满心满身的自责袭来,让我恨不得拿起剪子狠狠戳掉自己的肉!
闭上眼,手指沿着他的狰狞疤痕蜿蜒抚摸,如同要深深雕刻住这些记忆般用心感觉,这一生,怕是要亏欠得太多了。
我不想问他,是不是恨我?是不是怨我?是不是恼我?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说辞,对于他,是种……侮辱。
只是……我到底如何才能偿还这一身的债务?如何才能让他与我一同幸福?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蒙胧的水渍已经消失,只剩下坚决的意志,极其认真道:“翼,这些伤疤在世人的眼里是丑陋的,但一如不完美的我,在眼里是如此特别的存在。我们不妄自菲薄,也不罔顾彼此的情意,做出此生只能相望的苦情角色。抱住我,我就在的怀里。我们一起来抚平伤疤的褶皱,相信终有一天,手下的感觉会细腻如初。翼,给我们一次机会。许诺我未来吧。让我也有勇气去面对毒品的残害,好不好?”
段翼深邃的眸子宛若两谭浓墨,有着写不尽的情意缠绵,终是用力点了下头,将我抱入怀里,哑声道:“好,我们一起度过。”
我抚摸着他烧伤的半边脸庞,幽幽的问:“为什么躲我?是存心想让我心痛死,是不是?”
段翼的唇微微一颤,闭上了漆黑若点墨的眸子:“小米,我不想见到现在的我。”
我跪起,温柔的亲吻着他的疤痕,调皮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疤痕,是男人成熟的标记。哦,小翼翼,这才像个杀手的样子吗,多冷酷无情啊?这叫什么?威慑!威慑懂不懂?别人一见,就怕了,腿都动不了,就只能等着一子弹蹦掉性命,多省事儿啊。”
段翼的唇角缓缓上扬,张开那璀璨了银河的眸子,饱含深情地望着我。
我环绕着他的颈项,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笑嘻嘻道:“小翼翼夫君,我的橡皮泥钻戒呢?”
段翼一手拦着我的腰部,一手伸入兜子里,竟然从里面翻出一块藏蓝色的橡皮泥,然后低垂着眸子,极其认真的捏着。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又一个橡皮泥戒指做好了。他抬眼望向我,在眼波烁烁中隐匿着一丝不敢确定的小心翼翼,问:“小米,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一手指将那戒指戴上,照着他的下巴就咬了一口:“笨蛋!当这是二婚啊?”
段翼的笑容爬满眼睑,即使他的半面脸被烧毁了肌肤原貌,但看在我眼里,依旧如此可爱。
他就好比一只凶狠的大型犬,只对我一个人忠诚,亦享受我的爱昵。
如果,他不幸福,那我又怎么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依偎在他的怀里,娇嗔道:“小翼翼,是不是天天练习捏戒指了?还会捏些其他东西给我看看吗?”
段翼又从一个兜子掏出一块橡皮泥,问:“要什么?”
我想了想:“捏只大型犬吧。”
段翼灵活而粗糙的手指翻翻转转掐掐按按间,一只憨态可掬的大型犬便被捏造了出来,送至我手心,乖巧得令人想下手蹂躏。
发自肺腑的笑颜倾泻而出,腻歪在他的怀里,享受着劫后重生的短暂快乐。不晓得,当下一个毒瘾发作时,我是否还能这样感受到幸福。
这个男人,是一池包容的海,也许没有惊天巨浪的动人心弦,却有博大的胸襟包容着我的一切任性。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我手欠,拿了那个杀手的电话,今天的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