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阿芜会反复地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每次梦境都相似,里面也总是有同一个男人,虽然他次次都背对着她。
不过对方那豪猪一样乱七八糟支棱的头发,以及由始至终身旁都静坐着一头黑狼,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黑狼的毛发黑亮很有光泽,即使是在幽深的洞穴里,火光无法照耀之处,阿芜也能知道它就在那里。
那双眼睛绿油油的,偶尔会转过头来看她。
每当它看到她时,阿芜就心生欣喜,即使它似乎没什么反应,但阿芜就是觉得高兴。
男人总是在地上画符,嘴里会反复地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那道符阵似乎成型了,他轻声说了一声:“成了。”
那头黑狼就走到了符阵之中。
一切都是寂静的,映衬得阿芜的心有些荒芜,她看见那遍地的符咒像活动的小蝌蚪一样,向中央的那匹狼攀爬过去,狼在痛苦哀嚎,它身上到处是血,渗到地面,融进那些符咒之中。
而男人却极为平静道——“这是为了她,你的一生很短暂,也不过十几年,而我,我能活很长,以后再次遇到她的几率会更大。”
“帮我,小黑。”他说,随即手间结印。念了些什么,可惜阿芜总是听不太清。
而那些符咒先是极度缩窄集中到那匹狼身上,后又整个炸开。
伴随着男人低沉的音调——“找到她。”
阿芜次次都会吓醒,气息极度不平稳的同时,又觉得心头有一把刀在刮,她说不清是可怜那匹狼还是可怜那个男人,她甚至都没法说清这种可怜的由头来。
她眉头抽了抽,挠着脖子坐起身,脖子上的那颗痣总是会发痒,心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到镇上去看看医生之类的。
听说痣要是发痒,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坐在床上闷了一会儿,联想到昨晚还没收拾的碗筷好吧,新的一天,又是早起忙于家务的一天。
迪达拉捂着头进了厨房,一脸宿醉玩脱了表情,“阿芜,头晕嗯。”
她正在煮饭,闻言便递给了他一份米汤。
米汤能解酒,见他不乐意喝,她就写给他看,手还没撤回就被他抓住,他真的该改改这个动不动就爱抓人手的习惯了…
“怎么有一道伤口啊?”他睁着那双颇为纯粹的眼睛,不明地发问。
阿芜施力收回手,只是冲着他摇头,心中庆幸,看样子是不记得了,那正好避开可能会有些麻烦的情况。
“我去给你拿伤药过来嗯。”他撂下碗,一阵风跑出去。
灶台上的汤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连同着阿芜的心也跟那些小泡泡一样,起起伏伏。
她站在厨房中央,看着手掌上的划痕,其实没有必要处理,也就是她皮薄,不然未必会见血,经过了一夜其实伤口都闭合了,只还是他心中看重她,不能忍她受一点伤害。
少年人心性不定,容易一腔热血诉诸于情,这不是好事,可她既然享用着他的庇护,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她心中是有些矛盾的,原本只是在此处歇脚,等想好了后路再做打算,可是时间以及人情难免在人身上留下印迹,况且,她视线一转,落到腕上的手链,这个东西不好弄下来啊。
其实私下里几乎用了各种润滑的媒介去取,可这东西就跟生在手上一样,怎么也取不下来。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不重视的时候,她想让他多看重她,将她留下,等他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后,她又觉得多了,想要逃离。
阿芜心中明白,一开始对他是存在着利用的,期望他带自己离开那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后来也有机会走,但她更想走捷径得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后来,好像就走不了了。
如果逃跑就会死,她十分清楚。
可是不逃跑就不会死吗?他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穷凶极恶,早晚会有仇家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抓不到他们,还抓不到她吗?
一年前的那个基地有过人来偷偷打探,后来才搬到现在这个地方。
狡兔三窟,但总有一天还会被找上。
阿芜掩下思绪,任由迪达拉给她包扎。
“阿芜,我刚才遇到蝎大哥了,”他眼神闪烁地开口,“他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房间的。”
他在试探,她不想回应,只是点头,他又问:“伤口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吗?”
迪达拉轻轻地捧着她的手,贴合在侧脸,“我在地上发现你的血迹了嗯。”
“对不起。”他感到很抱歉,认真地凝视着她,想将她看得仔细些,“那,有没有,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啊?”
阿芜眨了眨眼,摇头显露出疑惑,能有什么事?
蝎先生不会那么多话,况且他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要否认推翻他的猜测就可以了。
迪达拉微微鼓了鼓腮,“哦,那可能,是我在做梦吧嗯。”
【是哦,就是做梦呢。】
阿芜面上装出一副疑惑更深的模样来,迪达拉垂下眼后又猛然站起来,打翻了放在膝上的药罐,阿芜低头去看,他的手就已经伸到她面前来,手指磨蹭着她的唇,他呐呐道:“可是,我总觉得,是真的…”
阿芜气息一滞,真的是难搞啊这种直感强的人。她偏头躲过,讪笑着看他,他上前一步,再次捧住她的脸,气质有些迫人,“别躲!”
他脸颊发红,眼眸深邃,渐渐靠近,鼻尖悬停在她鼻尖两公分的位置。阿芜垂在身侧的手暴躁地捏紧了拳头,想要给他两下,结果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倒退两步,捂着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