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传来一个消息,班主任陶老师生孩子请假,有两三个月时间不来,她没对班上提前对大家说,听到消息,同学们沸腾了,压抑好久的欢呼声爆发出来,大家又唱又跳,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过,好一会儿没有老师来,特别舒畅,大家都很珍惜这难得的自由时间,闹哄哄的扯着乱谈,有的同学甚至准备出去打乒乓,学习最好的几人秦超和石兵在聊着什么,还把遮着脸,偷偷笑着,韩兴贵在低着头看小人《果园里的斗争》,许韵芹在大声的念,好象是要给大家起带头作用,可她的读声淹没在大家的吵闹中。只有主人公在坐着,盯着语,又在漫天漫地的构思补充着三国故事。好一阵,高校长来到班上,这是校长第一次来班上,大家迅速安静下来,校长问:“谁是班长?”

“他,陆运红。”几个人争先恐后的给校长说。他忙站起来。

“坐下,坐下。嗯,你们陶老师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新来暂时教你们的老师是金老师,五河公社中心校派来的,她在路上,还有一会,下节课到。嗯这么办,这节课,就让班长带领你们,把这学期以来的课,从第一课开始,朗读。开始吧。”

校长安排后走了,咱们的陆班长只好翻开语,翻到第一课,带领大家朗读。《燕子飞回来了》、《这个办法真好》、《挑担茶叶上北京》、刚读三四课,下课铃声响了,大家一拥而散。

第二堂课,新老师金老师来到,金老师也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师,只不过她没戴眼镜,瓜子脸,笑笑的,特别的好看,至少比班主任陶老师狠巴巴的好看多了,因为她一点都不让人害怕,大家带着好奇打量着她。听人说,金老师是班主任老师陶老师的表妹,她们还是亲戚。显然她和班主任老师已经沟通过,对班上的情况比较了解,她接着陶老师还没讲完的《小白兔和小灰兔》讲,还第一个抽班长陆运红站起来读课,让他读一遍。陆运红为了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马上站好,一口气就把课读完,一个字也没掉,老师说了两声好,让他坐下。然后抽副班长许韵芹到黑板上写生字,副班长到黑板上,也全写对了,接下来,她又让秦超讲课的中心思想,秦超站起来,嗫嗫嘘嘘了一会儿,还是讲对了:只有自己种,才有吃不完的菜。老师把他们几个成绩最好的都抽起来验证一遍,认识了,然后开始正式讲课。

总之,新来的金老师不骂人,加之新鲜感作怪,大家都喜欢上了她。

金老师和陶老师不同,她每天正课上完以后,最后一节课都要安排同学们复习以前教的内容,并且要求所有同学每天都要把课堂作业完成以后才能准许回家,以前陶老师也是这样的,可每次都是老师自己守在教室里,监督着大家,没人敢偷懒。金老师不是班主任了,大家就不太怕了,于是每天都有十多个落后分子到放学的时候,课堂作业都拖拖拉拉的没做完。在放学的时候,老师开始布置家庭作业,布置完就回校办公室,然后就把没完成课堂作业的同学全交给陆运红监督,所有人都交完作业他才能走,而此时,往往学校里大家都走得没几个人了。小伙伴秦小军这学期进步很大,几乎没拖班上的后腿,作业也完成得很早,早早就走不等他了,这让他又有些讨厌新来的老师。

金老师住在五河公社集镇上,每天从镇上来,要走很远,因为不习惯农村路,往往来到学校的时候,大多数同学们都到了。没几天,金老师又把早上打开教室的任务交给他,钥匙让他保管,让他每天提前来到教室,这让他更难和秦小军一块。三姐和母亲也不可能都那么早专门给他做饭,每天早上,他早早的自已起床,然后自己热饭,吃过又早早的上学了,路过学校外边白雁林的时候,虽然坟墓和鬼魂还有着解不开的好奇,他还是有些害怕。所以,每天一个人经过林子,跑得特别快,直到跑到学校门口,才大大的松一口气。到学校了,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其它年级和班上的两三个同学。没过多久,他也适应了,因为金老师比陶老师温和,又好看,每天下午把落后同学们的作业收上去交给金老师,能看老师一眼,偶尔还能得到老师的表扬,还成了种渴望呢。

随着范援朝与程夏事情的暗暗传开,生产队里大家做工时的话题多起来,队里李大财、黄老二叶歪嘴几个老光棍成天把这事挂在嘴边,垂涎三尺,舔着嘴唇,充分运用他们的想象力把情节演绎得让他们自己心动神驰,在他们看来,地主家的女人,就该象浮财一样让自己这样的贫苦人优先选择分配。他们又懒又龌龊,衣服脏得就自盘古开辟地以来就没洗过,散发出来的气味足以把人醺得三魂七魄离位,就连其它社员都嫌弃他们,休息的时候都懒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只有几个相互之间交流,不敢把这种意思当众表示出来,而他们一碰到程夏,在她孤傲的眼神下他们又只敢噤声不语。秦正高让王进昌为儿子做媒的事在程增福的“做做女儿工作”的拖延和知青介入,被不了了之的,非常恼火,他首先没想到作为地主分子家庭的程增福,居然会拒绝自己,简直是不识抬举,更没想到知青从中搅事,他很想在会上给知青扣个帽子,不和地主阶级划清界线,让他饱吃一顿。此时形势有变了,他还是想把知青的问题向韩开国谈一谈,这是对知青负责,对党负责。

秦正高因为自己舅子是公社记的背景,对韩开国一直就有点轻视,可韩开国在社员威信高,加之他也对自己还很尊敬,所以他不好说啥,他在心里一直对队长韩开国的作风很有气,韩开国以前对待程永安和钟德态度表面上很坚决严肃,可私下和他们碰到的时候,还是象社员一样,打招呼,这是立场不坚定,还是骨子里一直就对他们讨好?只是因为韩开国多年是队长,他不好多说。韩开国其实清楚秦正高得罪人过多,他瞧不起秦正高的作风,也不想得罪他,他在处理生产队社员们事情的时候,都尽量的不露痕迹地把自己和秦正高区别开来,以免让大家恨自己,久之就养成了和事佬脾气。近半年来,他的偏头痛越来越频繁的发作,搞得他有时生不如死,他早已不想当队长,已经给大队说了,大队也已经同意,准备下个月让秦正高当队长。

秦正高得罪的社员很多,因为平时他从心底就见不得队里谁个社员比自己好,在全队里,他只能接受队长韩开国和程永华比自己好,别的人如果比他好,他心里就象很难受,如分配积余款的时候,如果谁个社员家里超过了他的预计,他会反复的核算,要查点出来扣款心里才好过。已有不少人对他儿子被程增福家拒绝幸灾乐祸,他仍按捺不住受伤的自尊,前往队长家里,说知青范援朝到生产队插队以来,没有和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反而长期和地主家庭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和地主家女人乱搞男女关系,通奸,生产队给他的工分够高的,他却劳动上偷奸耍滑等等,队长韩开国听着,知道他的心病,他对范援朝没啥好感可也不反感,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十八九岁城里人,来白雁五队两三年来,还有些方面不太适应,也正常。据他打听,范援朝比其它生产队的知青好多了,与他同来的其它队的知青,甚至有明目张胆偷鸡摸狗的,耍横耍赖的。或许范援朝来自城里知识分子家庭,平时规矩得多,他几乎没跟他同来的其它生产队的知青们一块鬼混。至于他和程夏夜里私会的事传来,他也觉得是知青十八九岁了,在农村里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人家耍朋友可以理解:“至于通奸,是不是被抓的现场?如果没有,就别这样说。你娃娃秦勇再迟年把谈亲也不迟。要不然,我老伴给侄子留心留心,看有没有更适合的。那程永安地主家的娃娃,本来成分就不好,你怎么去沾惹嘛?”

秦正高听到最后,窝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发作,想到他马上不当队长的,不想和他计较,转身离开。他要把知青彻底搞臭,第二天,他老婆就在社员中散话,知青范援朝来到队里,从来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就是个好吃懒做,成天瞄着女人心怀鬼胎的人,城里的二流子。社员们都知道他丈夫的作事风格,从他的话中就已经听出知青范援朝极有可能就要面临一场麻烦事,大家都不敢多说,怕惹火烧身。

秦正高差点想让儿子秦勇暗中将知青收拾一顿报仇,可担心暴露了影响不好。他又吩咐儿子晚上悄悄盯程夏的行踪,等她和知青正在勾搭成奸的时候,把他们抓个正着,然后把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扭送公安机关。秦正高的儿子秦勇原来就对程夏想入非非,对这场婚事把了很大的希望,程夏的拒绝,让他顿感颜面扫地,爱转化为仇恨。当听说是知青捣鬼后,对知青恨之入骨,程夏和知青约会的消息,让他痛苦得身体发凉,即使没有父亲的建议,他也已经想到这里了,这是让他能打击女方,挽回面子的唯一方法。

知青与程夏在生产队放电影时约会的事被人发现后,二人一时间不敢来往了,程夏由衷的希望知青能象别人家一样,找人大胆的向自己提亲,一切都就顺理成章。知青也知道这是可以避免众人口舌,打破局面的最好办法。终于,这天晚上,他来到陆选南家里,陆选南和韩叙芳全家正在吃饭,知青等他们吃过,然后半红着脸把自己和程夏的事给韩叙芳说了,请她帮自己忙,去向程夏的父母提亲,韩叙芳听着,问:“你以后就在生产队里,不回城里去了?”

“我不想回去了,在这里,生产队里大家对我都挺好的,我已经喜欢上这里。”

韩叙芳倒是愿意为他去向程增福夫妇说,可她担心这样更会得罪秦正高,她说:“我觉得,你还是先征求你家里父母的意见吧,如果你父母同意,能够亲自来一趟,更好。”

陆选南也考虑到这一点,他也担心这时去为范援朝提亲,对秦正高家来说,就是火上浇油,与他作对。他说:“估计此时,其它社员也没谁愿为你去提,去给秦正高结仇……你俩既然决定了,真想这辈子和程夏在一起,那就得不怕,大胆的在一起,让大家瞧瞧,知道你们是自由恋爱的,大家就没话说,可是,你一定要给你家里报告清楚。”

知青犹豫着,好像不敢给家里写信,或是害怕父母不同意。

生产队四组靠公房左侧野桑坡后面那片叫乱石滩的荒石坝子,足足有四五十亩,乱石滩下面就是河,坝子里面是远古时候不什么原因形成的乱石堆,砂石堆,泥堆,足足有两三百堆,有的有四五米高,有的两三米高,如同一个个的小馒头,里面有大蛇,还有野獾等动物,还有老人们的关于鬼的传说,怪吓人的。五年前“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大队支王向荣被公社派往山西参观了大寨,回来,大队搞几个农业学大寨的典型,向荒山要地,向荒山要粮,于是生产队里组织大家唱着歌,喊着号子,对这片乱石堆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理,因为乱石堆数量太多,当时清理了大约三分之二,清理后变成了耕地。还有小部分没清理的乱石堆,约占三分之一,十五六亩,一直杂草丛生,杂树丛生,平时没有人进去。因为里面杂草杂树深得会没得不见头,而且在乱石阵中还会迷失方向。韩开国、程永华和秦正高召开会议,又决定全队动员,继续发扬大寨精神,要把剩下的荒石堆全变好田地。刚好入冬,天气还比较暖,庄稼又基本做完了,于是,这天生产队里把全部五个组的社员都统一安排,在队长的带领下,大家又敲着锣,打着鼓,韩叙芳带头,又领唱那支曾经唱过的歌曲:

“号召农业学大寨,

大赛精神记心怀,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誓把山河重安排……”

大家唱着来到剩下荒石坝四周,队长带着几个组长,一边拿着大镰刀,大木棍劈草壁树开路,一边划线,分成五个区域,分个组负责一个区域,要把所有石堆夷平,再铺上泥土,成为能耕种的土地。

这又是生产队里热闹的时候,孩子们都跟随着大人来到这片荒地上,因为冬天,一般不可能有蛇,所以大人们也一任孩子们成群的在在乱石丛中玩。大家拿着刀,锄头,大锤,铁撬开始搅动乱石堆,乱石堆基本都是风化石,首先得全部撬松撬垮,这几乎都是男人们的事,妇女们只将男人们撬垮的石块敲碎弄平整,然后再从附近挑泥覆盖。男人们砍下来的杂树堆成了小山堆,没参加的老人们就忙着往家里拖,晒干做柴,几个老人还争得差点吵起来。不时从大家的闹杂声中传来惊叫声,原来飞出野鸡,被谁抓住了,忽然又跑出了几只野兔,大家喊声震天的围堵。陆选南他们这个组分的区域杂树少得多,石堆消灭起来也容易些,这些乱石堆也是上百年没人理会的,主人公和小猪儿一块,跟在大人后面,也希望能发现希奇的野物。陆选南和韩开佑,知青几个人撬开一个石堆,果然也从里面跑出来一只大老鼠,可迅速逃到别的石堆里去了,陆选南沿着鼠洞清理,结果发现了让孩子们惊喜的东西,原来这个鼠洞居然是老鼠的“储粮洞”,在洞的角落里,满满的储存着一小堆的花生,有的已经被咬碎,可大部分是好的,足足有三四十粒,几个大人高兴的马上把它弄出来,各人吃了几粒尝尝,然后全给两个孩子,让他们赶快拿到别处去悄悄享用。

不一会,大家都不时地挖出了蛇,有很大的乌蛇,还有花蛇,因为是冬天,这些蛇正在冬眠,一动不动的,都没有伤到人,全部被打死埋在石块下面。乱石头全铺在坝子里不行,因为有的石块一时难以风化,又难打碎,根本不住水,即使象以前那样,在上面铺上层土,种庄稼收成也不好,有人建议,平整度好的石头,这次选出来直接用于砌地中间的生产道路,其它的不要。队长同意了,然后让大家一边挑选做路,一边把没用大石块抬到坝子周边,重新堆放,做成围墙的样子,实在堆放不了的就直接扔到河里。还有大堆大堆没人要的枯草,放火烧成灰,散在地里。

每天早上,队长吹着出工的哨子,然后各个组社员到乱石滩集中,大家在韩叙芳的带领下,唱一支歌,每天换着唱一支,然后大家开始动手做。虽然开始都干得如火如荼,可劳动量大,渐渐的,大家懈怠了,一周过后,生产队里决定把任务从最初的四个组分解到各个家庭,各自完成后记工分,如果自己不能完成的,可以任务和工分同时转让给其它人,这是个创新的做法,立即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可在具体划分任务的时候,争执就起来了,这家说自己搬运的石块多了,别人少了,那家又说自己面积宽了,别家窄了,总之争吵了一个上午,最后还是勉强分下去,大家都基本认可。知青范援朝只要了一个人的任务,他的任务面积和程夏家的任务板块只隔两三户,有社员就看见他一边搬运石块,一边和程夏眉来眼去,就故意提醒他,要认真干活,别不留神石块砸着脚。他对大家关于他和程夏的事,由开始的躲避,到经过韩叙芳的开导后,自己也忽然间想明白了,不就是自由恋爱吗?为什么还被人当成异端而害怕呢?明枪暗箭的议论就是种落后!要给他们正面的回击。如此一想,他的胆量迅速的就大起来。

他发现,程夏他们家生产队分给的地块面积虽然和大家一样大,可上面的乱石多得多,他们也没敢多说,有程增福一个男劳力,他还带着病的样子,程夏和她母亲两个女的搬弄石块非常吃力,他看在眼里,疼在心头,这天。他把自己的地块整理了一半,就直接走到程夏他们的地块上,故意大声的说:“程叔,婶子,程夏,我的活轻松些,帮你们做做。”

附近几个地块的社员,眼光齐刷刷的看着他,好像发现了怪事,可谁也没说话,他大方的走过去,动手就帮他们搬石块,程增福夫妇对他的举动也非常意外,吃吃的望着他说不出话,半晌才慌忙推辞:“我们能做,我们能做,你忙你的。”

他望着程夏微微一笑,程夏脸红了,可明显是认可他的做法。程增福夫妇虽然推辞,可也不便硬生生的拒绝人,范援朝就这样勇敢的跨过了第一步,在大家惊诧中,他和程夏一块搬石块;或者程夏铲泥,他帮着挑,两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已经达成了默契。收工的时候,他终于擦擦汗,望着心上人笑了,程夏也报之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知青很快就把自己的地块整理完成,然后全心全意的帮程夏他们平整石块,完全和程夏并肩在一块,一块挖泥,一块抬土,两人越做越有精神,程增福夫妇看着这一切,在众人的眼光和知青的热情中,渐渐的默认了。

因为收拾乱石滩的劳动量很大,生产队临时决定,杀一个猪,为大家改善一下生活。只是这时的猪不大,是个老不长的”长寿猪”,喂一年多毛重才一百三十多斤,选送了个小的到公社屠场,然后把这个”长寿猪”杀掉,大家都欢欣鼓舞,平均每人分得肉二两五,算打一回牙祭的,把学大寨推向了一个高潮。知青和程夏的事,在这回农业学大寨中,也被众人接受,没有谁再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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