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齐月神情坦然:“我若不如此行事,陛下定然不会将之委任于他人。”
“可你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竟只是想从这公差中脱身吗?”明砚舟神情平静,可他那双眼仿佛要灼穿古齐月的衣袍,看进他的心里:“还是说,你另有打算?”
古齐月挽起一抹笑:“我能有何打算?不过是借他人之手,行我欲行之事罢了。”
见身侧茶水已凉,他又站起身给容昭与明砚舟添了些,而自己依旧喝着那冷茶:“身在内廷,多得是身不由己。若我在御前直言,以陛下对我的器重,自是不会应允。”
明砚舟看着茶盏中重又冒出热气,而对方的面庞氤氲在其中,倒觉得有些看不真切了。
古齐月说完又看向容昭,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坊间近日重又议论起父亲的战功,此事可是你的手笔?”
容昭也不瞒他,她捧着茶盏:“是。陛下如今不愿翻案,那我偏要世人永记父亲的功绩!大胤旧时能安定多年,便是因着父亲手执宝剑,舍身忘死护佑一方。”
“然后呢?”
容昭袖中的手指顿时一僵,她瞥开眼:“什么然后?”
咽下一口冷茶,古齐月温声道:“世人感念起了父亲的功绩,此后你欲如何行事?”
容昭沉默片刻,直到身侧的明砚舟朝自己看来,她才摇了摇头:“我还未曾想好,此事也不过是为翻案添些筹码罢了。”
她的语气再正常不过,古齐月闻言轻“嗯”了一声,随后转头瞧着中堂外亭亭如盖的树冠:“也好,如今也须得叫陛下听听民意,想一想旧时大胤曾挺直的脊梁。”
明砚舟瞧着容昭的侧脸,眉心隐隐皱起,他心中突然便多了几分沉重难以排解。
容昭察觉了他的视线,只转头迎上。
明砚舟见她眼中尽是坦然,又仔细打量了片刻才转过了头去。
容昭背后的衣衫已隐隐汗湿。
直到夜色渐深,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马车在街道上摇摇晃晃,明砚舟瞧着闭目养神的容昭许久,终于低声唤她:“朝朝。”
容昭睁开眼:“怎么了?”
“我知晓青州一案在你心中的分量,也知晓你翻案的迫切……”
容昭闻言顿时抿紧了唇,眼底晦涩不明。
他温润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曾请我允诺你,不管我查到什么线索俱要如实告知,这些我做到了。”
明砚舟望进她的眼中,袖中指骨蜷起,语带恳求之色:“那你可能允诺我一件事?”
半晌后容昭开了口:“你要我允诺你何事?”
“不管这条路如何难走,不管结局如何,我都愿与你共赴,请你无论如何不要推开我!”
容昭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答应你,此后无论是何谋划都会告知于你,绝不隐瞒。”
明砚舟一讪:“只是告知吗?”
容昭喉间一哽。
明砚舟见她不回答,又沉声道:“为何不能允我同行?”
隔着车厢,耳畔有打更声传来。
容昭勉力撑着身子,背后有冷风从窗棂漏进来,激起她一身战栗。
而对面的明砚舟还在等着一个回答。
许久之后,容昭才开口:“明砚舟,你本有着康庄大道……”
“若我偏要走那曲径呢?”
“可你身后还有大胤百姓。”容昭抬起眼:“我并非不愿与你同行,只不过这条曲径之上不必站上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