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认真起来,一旦没有顾忌,西厂的效率,那简直不是一般般,太医院的留档没了算什么,那两个太医的同僚们总是在吧,就是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的回忆断断续续,但是,那俩个太医的家人总还在吧,到现在为止,事情过去得还不算太久,有些事情,就是想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种种蛛丝马迹,种种当事人或者不是当事人的回忆,两个太医在六七月间的行踪,渐渐明了起来,而那些日子里,他做过些什么,也事无巨细的,被西厂的番子们记录在这里纸上,送到了张永的面前。
不用多加甄选,两位太医这段日子里做的重要的事情,直接从纸上跳了出来,张永甚至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的取死之道了。
而他也依稀记了起来,当初在敬妃娘娘分娩的时候,他似乎依稀见过这两个太医,当初他可不知道,自己令江彬处死的这两个太医,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两人。
这事情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立刻就将结果送到了张太后的面前,事关皇家子嗣,他知道其中的轻重,他也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钱无病平日里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里,却是獠牙毕露,咄咄逼人起来。
张太后没有动张永送到她面前的那一叠叠口供之类的,而是听完了张永的回报,静静的闭上眼睛,足足过了好半响,这才开口问道:“锦衣卫也在查这件事情?”
“应该只是钱无病在查,这事情……”张永苦笑了一下:“只怕钱无病也是得了敬妃娘娘的吩咐!”
“敬妃什么时候将手伸到锦衣卫里去了!”张太后眉梢有些冷意,宫人们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她可以容忍,但是,宫人后妃驱使皇家鹰爪如驱使下人,那就触及了她的底线了。
“回太后!”张永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开口就将钱无病给卖了,他相信即使不是从他这里知道,太后终究还是能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这事情的,他可没有义务为这事在太后面前拉仇恨:“钱无病,锦衣卫指挥佥事,南衙镇抚,实际上,是敬妃娘娘的胞兄!”
“哦!”张太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将这个人的事情,给我说说!”
张永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既然是打定主意将钱无病给卖了,当然就要卖得扯淡,除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基本上,他将他对钱无病的了解,完完全全的不做任何隐瞒的托了出来,这事情,他已经没的选择,如果太后要打压敬妃,要打压钱无病,他只能站在太后这一边。
张太后微微闭着眼睛,听着张永在慢慢絮叨,脑子里的思绪却是慢慢发散开来。
这事情,不是她的本意,这一点,她非常确定,而当日家宴上,可没有外人,除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就是只有皇后,她能说出让张永误会的话来,只可能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撩起话头,然后自己毫不戒备的接了话茬,这三人,两个是他至亲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儿媳,都是至亲家人,她肯定不会多加提防,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但是,她不仅仅是一个姐姐,一个婆婆,她更是大明这万里江山主人的母亲,丈夫留下来的万世基业,眼下传到了他儿子手里,任何人若是心有觊觎之念,她都不会有丝毫的留情。是的,任何人,不管是谁!
事情很清楚了,敬妃为自己独子诞下的子嗣,其中肯定有蹊跷,这事情似乎敬妃那边,也是不知情,要不然,灭那两个太医的口的,就应该是那个锦衣卫钱无病的事情,而不是转了几个弯,由自己的口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不过,敬妃那边,也应该是起了什么疑心,要不然,锦衣卫不会暗地里开始查探这事情。
“你刚刚说,钱无病是八月间回京的,以前他一直在福建公干?”听到要紧处,张太后突然开口问道。
张永点点头,张太后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就对了,迟不回京早不回京,一回京就开始查探此事,必定是敬妃使手段将此人召回来了,这丫头资历尚浅,只怕也找不到什么人手,能够依赖的,也只有自己的娘家人了。
皇后心里是有怨气的,但是,这种事情,可不像这个乖巧的丫头做的出来的,倒是自己的两个兄弟,这些年,越发不长进起来了,什么事情都敢往里头凑合,这样的事情,他们若是真的在里头搀和一脚,哪怕是自己能够饶恕他们,只怕厚照那孩子,也不会放过他们。这孩子对他的这两个舅舅,可一直没什么好感来着。
张永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钱无病的琐事,殊不知,在张太后心里,早已经有了计较。
“陛下知道此事了么?”等到张永说完,张太后开口问道。
张永足足沉吟了好一阵,才有些不大确定的回答道:“奴才不大确定,不过,想来陛下是不知道此事的,太后您知道陛下的性子,若是陛下知道这事情,只怕就不会像眼下这么风平浪静了!”
“看来,敬妃也不大希望陛下知道这事情!”张太后点点头:“你继续查吧,这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既然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知晓此事,那就先瞒着点他吧!”
张永告退以后,张太后从自己一直软软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院子里的青翠发了好一阵子呆。有个想法,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但是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敬妃受孕的日子,伺候的人等都有记载,这就完全断绝了敬妃所诞的孩子不是皇家血脉的问题,而且,敬妃所诞的,是一个公主,这也排除了她为了固宠,为了母凭子贵在这等事情上弄玄虚的可能性,但是,万一,万一有人不愿意看见敬妃如此得宠,这没有子嗣之前,陛下的恩宠都冠绝六宫,这若是生下一个男丁,谁人还能动摇她的位置?
万一敬妃生下来的,不是一个女婴,而是一个男婴呢?若是这样的话,当日参与此事的人,悉数被灭口,那也就有合理的解释了,若是正常的伺候敬妃接生,他们怎么都没有取死之道。
“召寿宁侯建昌伯进宫!”她转过身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轻轻的说道:“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