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利后来才知道王万重为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他们出发之前,杨记找胡局长谈过话,是关于王万重和卢利的这一次出行的。
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兄弟省市,知道在北方的津城出了一个天才少年,凭他画的小人,居然为国家换来了大把的外汇?而且,据传言,这些小人,这个孩子手中还有很多,都被泥轰人看中了,不远万里来到华夏,和这个孩子签署了合同,简直就是上赶着给他送钱了!
因为这件事,杨树林出席中央的会议的时候,胸脯拔得老高,让一干老战友,甚至老上级都不得不为之侧目。
消息几经流传,已经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能够关心这件事的,都是国家层面的人士,虽然历经风雨,却也难免有好奇心,便安排人去打听具体消息,很快,杨树林等人就发现不对头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把卢利同学拐跑吗?
拐跑一个卢利没什么,11岁的孩子,华夏有的是,但拐跑了他,等于就是把数以亿计的外汇也带走了,这怎么能行?虽然这些钱从泥轰汇过来,都是上缴到国,但这是两码事好吧?我们津门培养的人才,是我们津门500万市民的骄傲,更是我们津门一整套班子的成绩,凭什么白白给你们?
据王万重后来透露,他能够这么快去香江,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先让孩子躲出去一阵;至于卢建国,他是大人,组织上找他谈过话之后,他心里早已经做出了决断,倒是不用担心的。
王万重毕竟来过羊城,对这里还算熟悉,其实卢利也来过,但他来的时候,是30年之后的事情,地标都还没有呢,让他往哪里去找30年后的饭店、餐厅?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对于让一个孩子请客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最后卢利说道:“这样吧,你们的差旅费是每人每天多少钱?”
三个人都说了,平均是一人一天,这是连饭钱和住宿费都算在内了。卢利说道:“这样吧,你们每个人出5毛钱,剩下的我补,行不行?不过有一条,粮票得你们出。”
王万重想了想,“好吧,就听你的。”
四个人商量妥当,当即出门,寻找饭馆。这个时候的饭馆,都是国营单位,更没有后世的那种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一切都是那么朴实无华,找了一家名为东方红的饭馆,原来叫华香楼,是解放前就有的老字号,以用料考究,厨艺精湛闻名两广;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来到羊城的客人,都要来尝一尝这里的特色菜的。
饭馆最著名的菜品要数烤乳猪,卢利他们当然是来不及的,便点了几个制作过程不那么费时的,如脆皮烧肉、鲍汁扣辽参、蒜香骨、盐焗鸡,又要了一瓶五粮液,至于主食,卢利要了一份干炒牛河——他后世就特别爱吃这玩意,感觉特别挡饿。
这顿饭花了30多块钱,王万重拿着钞票和粮票去结账的时候,惹来服务员频频侧目,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就消费了这么多,还是很少见的;而这种眼神,也让王万重觉得倍儿满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理解卢利了;难怪他经常表现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样,旁的不说,这种兜里有钱,心中有底的气派,果然让人沉迷啊!
等了好一会儿,几个菜上齐,三个大人把一瓶五粮液分了,卢利则点了一瓶汽水,羊城本地出产的,亚洲牌。
王万重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在舌尖啧啧滋味,满足的赞叹一声:“小小,我们几个人,这是得了你的济了!”
“哪儿的话,您太客气了。”
马秘说道:“这是在国内的最后一站,说好了,等到到了香江,那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了,可不能再喝酒了,都得随时注意,提防阶级敌人……”
“马秘,我叫您马叔叔得了,今天有酒有菜,气氛又那么好,您就别这么大煞风景了,行吗?”
王万重和卢翻译都是憋不住的笑,马秘却涨红了脸。
***************************************
下午回到招待所,卢利在小桌前铺开信纸,开始给津门那边的两个人写信,给爸爸的还简单一点,说说路上的情况,报告一下在羊城的住宿条件什么的,写了一页纸,就塞到了信封中;给李冰的就要困难一点。
“……李冰,你好,我是在羊城的某一家招待所里给你写这封信(如果不懂什么叫招待所,可以问你妈妈,或者我爸爸,让他们给你解释),刚刚吃过午饭,是在羊城一家饭馆吃的,名气确实很大,但说真的,这边的口味我不大吃得惯,太多甜口了。”
“羊城的天气很热,津门这时候,晚上睡觉已经很舒服了吧?这边不行,还是溽热难耐,好像身上的汗总也擦不干似的,听说,香江也差不多,”卢利写着写着,逐渐来了精神,竟是越写越多,字句也有些凌乱了,从6号几个人从津门出发写起,把火车一路上所过的省份、城市,都罗列在纸上,写了5、6页信纸,才勉强收住。
写完看看,太凌乱了,又重新誊写了一份,装在信封中,鼓鼓囊囊的一摞,快把信封撑破了:“王叔叔,下午能不能带我去一趟邮局,把信寄出去。”
“寄到哪儿?”
“家里,一封是给我爸爸的,一封是给李冰的。”
王万重接过来看看,给李冰的这一封好厚啊?“行,你别管了,我下午给你寄出去。”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接下来的行程就乏善可陈了,几个人休息了一晚,9月12日的早晨乘车,中午时分抵达鹏城,这一次不再逗留,这会儿的鹏城,虽然有着窗口的美誉,但和被选定之前的那个小渔村相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一行人在海关递上护照,顺利的走出了国门。
跨过国境线的那一刻,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看,心里都很明白,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祖国了!
还是王万重第一个反应过来,逐一在同伴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我们过关去!”
感谢稻草人、rkefeller两位友的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