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坐在“红孩儿”的马背上,魏阿绮幽幽的目光投向行在前方的车驾。
请魏阿艾和小青来“辣倍儿爽”这一趟,目的是为了试探这二人与李二狗子。
在店内的一段时间,魏阿绮表面与众人言笑晏晏、谈天侃地,实则暗自密切注意着在场众人的互动与反应。
李二狗子含蓄的目光一直在魏阿艾身上逗留,小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爱慕让海澜之也不由侧目。但李二狗子对小青却没有过多的端量,也并未有见着幕后主子时的隐晦之意,魏阿绮甚至没有察觉到三人存在眼神上的交流。
再观魏阿艾和小青这对主仆,对侍立一旁的猫狗二人,只进店之后例行的打量,其余时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
魏阿绮在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更加不解了,那李二狗子此前说的主使不是魏阿艾主仆二人又是谁?亦或是李二狗子当时是在拿话诳她?他又为何要编谎话骗她?
“太女殿下在为何事思虑?”海澜之本打马行在魏阿艾车架旁,不经意回头间发现魏阿绮怔怔地盯着车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遂停马等魏阿绮行至跟前问道。
“这几日劳你陪伴保护阿艾,辛苦了。”魏阿绮望了海澜之一眼,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扯到魏阿艾身上,语气欣慰地道,“若不是你,她恐会忧思难耐,伤及身体。”
“殿下言重了,您的吩咐,末将定尽心去做。”海澜之脸上挂着笑,满眸的深情投向缓缓前行的车架,毫不避讳地同魏阿绮道,“况一切都是末将甘愿,亦是毕生所愿。”
魏阿绮眸子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唠嗑儿一般不经意地问道:“阿艾这几日可吃睡得当?都怪本宫琐事太多,倒还忽略了对她的关心。”
话头一抛出,舔狗海澜之便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起来。
魏阿艾每日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话,甚至每餐吃了几口大米饭,魏阿绮都不用想法子去套,海澜之就竹筒倒豆子般地如数交代了,其间还夹带不少私货,各种心疼之语、赞美之词,听得魏阿绮后槽牙酸到起飞。
“太女殿下,你说殿下她应该没瞧出我的心思吧?”
“我想知道她每时每刻在做什么,想要关心她照顾她,却又怕引起她的反感……唉,我都好久没见到殿下了,不知她是否安好……”
“咋的,这青天白日的,咱适才亲眼瞧见的,下马车进城主府的倩影,就是个鬼呗?”魏阿绮总算是忍不住了,朝海澜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醒道,“阿艾还没走远呢,你此时但凡声音大点儿,她都能转过头来回你一句。”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怕是恋爱中的人脑子秀逗,导致的记忆力衰退吧,譬如痴男海澜之,嗯,单恋也是恋。
“没说上话便不算见到。”海澜之言之凿凿。
“那你让人家哑巴怎么办,强行变睁眼瞎?!”魏阿绮没好气地回道。
哑巴风评被害!
魏阿绮本想催马再溜达一会儿,但目前貌似没有办法以对待正常人的态度面对海澜之,遂吩咐道:“让海家军好生休整两日,待送阿艾离开后,我们即刻出发,前往蓉城。”
话题转得又是一个猝不及防。
海澜之一脸讶色,但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肃容道:“殿下,若蓉城果然有变,我们还是早日行事比较妥当。”
于战场一事上,海澜之是内行之人,再一结合屈苑带来的消息,便将魏阿绮的心思便猜了个八九分。他也向来知晓魏阿绮的脾性,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好再劝,只得顺势而为,听令行事。
魏阿绮给海澜之一个欣赏的眼神,看来他还没到为儿女私情放弃臣子本分。
“那阿艾怎么办?多年未见,又失了阿苟,我这个做长姐的,也该尽尽责任和义务的。”魏阿绮望望尚且透亮的天色,一巴掌拍在海澜之已卸去甲衣的肩头,扯了扯唇角道,“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本宫不信,家国难两全。况且,蓉城之事,也不急在这两日。”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海澜之低语呢喃着魏阿绮的这两句话,忽然翻身下马,朝马背上的魏阿绮抱拳道,“殿下厚义!”
魏阿绮也下了马,朝海澜之摆摆手道:“去吧。此番随行的海家军人手恐是不够,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若有何为难,尽可来找本宫。”
“喏。”海澜之应得极其干脆,上马扬尘而去。
望着海澜之消失的方向,魏阿绮泛起苦笑。
说什么家国两全,她只是还没想好要如何安置李二狗子和王野猫子罢了。
带走,还是留下,这是个问题。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若真将李二狗子放到她商业计划的核心,万一他真有问题,便会成为插进她心脏的一根刺,落个满盘输的下场。王野猫子与李二狗子同袍情谊深厚,难免不会与李二狗子站到一处,生起异心。
……
是夜,风卷残叶,光溜溜的枝头震颤,“咔嚓”一声,干瘪纤细的枯枝与树干道了永别。
熟睡中的魏阿绮,忽觉眼前一片火光,意识朦胧间睁开了眼睛,尚未看清周遭,便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口鼻。
魏阿绮心道不好,猛力挣扎着,却闻耳边传来细碎又急切的说话声,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
“殿下,殿下,是我们啊!狗子和比少城主,殿下,你清醒一点!”
魏阿绮定睛一看,杵在自个儿眼巴前的正是比碧和李二狗子。
比碧一只手捂住魏阿绮的嘴,一只手止住她毫无章法的乱抓乱挠,被抓了两道血痕的脸上,带着三分怒气、三分愧疚与四分生无可恋。
李二狗子端着盏油灯,一边防着魏阿绮悍勇之下将油灯打翻,一边小心翼翼地附在魏阿绮耳边,企图唤醒她出走的神志。
显然,适才惊醒魏阿绮的“火光”,便是这盏油灯。
见魏阿绮不再挣扎,比碧送开钳制魏阿绮的那只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得了魏阿绮眨眼示意,这才放开了捂住魏阿绮口鼻的另一只手。
坐起身来,魏阿绮顶着鸡窝头,板起一张想要杀人的脸,目露凶光地望着深夜突然造访的二人,捏紧了双拳,模样像极了癞蛤蟆上蒸笼——气鼓气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