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了一眼山下刚刚被炸毁的敌人坦克,炸药包应该是紧紧贴在坦克的侧面车身上发生的爆炸。
原本完整的坦克侧面被炸出一个丑陋的大豁口,里面的坦克乘员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在爆炸的一瞬间,他们应该就被震死了。
而臭不要脸的李建坤,我仍旧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李抗日趴在两个死人身下,美军步兵就从他眼前走过,但并没有怀疑这些已经焦糊的尸体。李抗日现在起码是安全的,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来。
美军开上山坡的三辆坦克中,其中一辆被炸毁。另外两辆坦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还以为我们用了什么反坦克的秘密武器,被吓得惊慌失措。
在我们往后山撤退的同时,美军的两辆坦克也一溜烟,从山上倒车,下了311高地。看着敌人的坦克惊慌失措地夹着尾巴逃下山,我却没有任何高兴的心情。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我失去了三位朝夕相处的好兄弟!
而我们现在不得不退守反斜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只剩下一挺轻机枪。而机枪火力组的战友跟班长说,机枪也只剩下一个弹盘和五十多发子弹。
师傅从自己身上掏出十几发子弹交给了机枪副射手,他说自己打枪慢,用不了那么多子弹。
美军将坦克退了下去,但是他们的步兵集群还在向着山顶位置靠近,他们并不想放弃这次进攻。坦克退出战斗,对于火力强大的美军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还有大量的重机枪、火箭筒和迫击炮。
在一挺重机枪被打坏之后,美军又往2号高地的山顶运大口径的重机枪,我们看见扛着机枪零件艰难爬山的美国兵,但他们还没能到达山顶。
这样一来,我们实际上已经失去了311高地超过四分之三的阵地,只能被迫龟缩到西北角的狭小阵地上。
反斜面的两条防线,还没有使用,就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一。好在构筑反斜面防线的时候,就考虑到挟制公路和来自2号高地的射击,我们的反斜面防线更靠近西北面的公路。
在进攻我们这里的同时,美军同时派出大约一个排的兵力,想要夺取3号高地。
但是三号高地上有大口径的重机枪,还有反坦克炮,而敌人想要进攻3号高地却没有什么能够使上劲的支援火力。
我们和美军的交锋发生在山顶的棱线附近,双方争夺的焦点变成了山棱线的控制权。
山顶了棱线的天然屏障,让防守方占尽优势,不管是谁先发起进攻,都将会承受最大的损失。
如果让我们现在越过棱线进攻美军,那么剩下的这十几个人全都拼光也过不去。
他们想过来,但我们只需要守住棱线,不让他们过来。
敌人拿我们没办法,就动用了迫击炮。可是在311高地那一面的美军炮兵,在缺乏引导和指示的情况下,仅仅凭借盲射,对我们并不构成严重威胁。但还是有一个战友,不那么幸运,被一枚迫击炮弹砸中,当场牺牲。
我们承受着超出我们很多倍的美国兵的进攻,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对我们不公平。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对中国人不公平!
我们紧紧盯着山棱线的位置,在那一面的山顶上,趴着几十名美国兵。他们不敢冒头,因为冒头的都死了。美国兵将手雷和爆破筒从山的那一面扔过来,我们不得不后退三十几米保持安全距离。敌人想把机枪架起来,但刚露头,就遭到了我们的射击。双方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但是这样的平衡很快就向着美军那边倾斜。
他们占据着兵力优势!只要舍得牺牲,就能打过来!
不过,我们敢于牺牲,是因为我们身后就是祖国和亲人。美国兵来朝鲜,参加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们敢牺牲吗?
以前听‘大拖油瓶’说过,美军在二战期间,在太平洋战场上,和日本鬼子打得非常惨烈。那个时候的美军,表现得异常勇敢!不过,那个时候的美军,是为了保卫美国本土,所以他们才勇敢。
现在呢?
山那边的美军紧张兮兮,向我们这边盲目的扔手雷和炸药。不得不说,美国兵装备的炸药是很不错的,小小的方便携带,插上雷管就能用,固体状的,威力却非常大,比我们的炸药包好用。
我们这边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反正你不敢过来,小吴甚至用蹩脚的英语,问候美国兵的亲人。不过听见小吴喊英语,我有些心情不好,那是李潇教给我们的。对面的美国兵听见小吴亲切的问候,顿时杂七杂八也回敬过来。
不过他们太瞧得起我们的了,小吴除了‘缴枪不杀’和‘优待俘虏’的英语,就只会说那么一句。美国兵叽叽哇哇说了一大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双方你死我亡的战斗,因为山棱线而陷入僵持,又因为双方的骂战而变得滑稽。但是谁都知道,这样的滑稽不会维持太久。
我跟崔岩说,美国鬼子这叽叽哇哇的鸟语,听着真奇怪。
崔岩笑了笑,想跟我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他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手在脖子上摸了摸,但还是说不出来话。
我想,可能是喊太多了,喉咙失声了吧。
但想一想也不对劲啊,班长喊的最多,他喉咙失声我是知道的,可崔岩也跟就没怎么喊叫过,怎么会失声呢?
“喂,没事吧?”我关心地问道。
崔岩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但紧接着,他脸上就变成了痛苦的表情。
他尝试吞咽着,很快就开始咳嗽,刚一开始咳嗽,就咳出了几大口血。
我一看他咳嗽出了血,心里一惊,赶忙就喊道:“卫生员!”
崔岩还一边摆手,想跟我说没事,但更多的鲜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黄色的脓液。
小护士在我们后面,听到我喊叫之后,很快就跑了上来。她看见崔岩正在捂着脖子咳血,就上前检查。
“你是不是呼吸进什么东西了?”小护士问崔岩,但是崔岩已经说不出话,并且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状况。崔岩的情况几乎是眼见着就开始变差,我心跟着揪了起来。
“他应该没吸进什么东西啊!怎么了?”我问道。
“嘴里嗓子里都烂完了,里面看不到,但呼吸困难可能是气管和肺受了伤。”小护士说起伤情冷冰冰的,让我意识到,她现在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卫生员。从入朝到现在,这样的伤员她应该也见了不少吧。
我爬过去看,发现崔岩的嘴里已经完全溃烂,样子很恐怖。
这个时候,崔岩突然捂住肚子,脸上的五官都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了一起。
并且,他开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