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倍感羡慕——
对于那些初生的幼崽。
对于几年前的自己。
假如父亲还在的话,他或许也能和其他的禽鸟一样,盲目无知地认为自己过得还不错。
动物园里不缺吃食,更不需要担心沼泽地里的鳄鱼会造成生命危险。
可残酷的现实被戳破了。
一切虚伪的美好被撕得粉碎。
拼都拼不起来。
白玉亲眼见证过父亲、叔伯被人类用麻绳绑缚、强硬拖走的场景。
原先预想过的百鸟迁徙,再也不可能实现,只剩下他一个。
天南海北有什么样的美景?
越冬地区的食物味道如何?
万一跟不上队伍该怎么办?
……
白玉不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
盛大壮阔的画面如镜水月。
恍若做了一场悠长的大梦。
睁眼只有材质坚硬的钢化玻璃。
唯余一场空。
“动物园是个什么地方?”
白玉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是变作一尊雕像,任由那只红绿金刚鹦鹉停歇在他的背上。
“迫使我家庭破碎的地方。”
不等阿绯给出回应——
他一字一句地说起过往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一只经历过数次迁徙的成年丹顶鹤,他的羽翼宽大,能够轻轻松松盖住一整个我。
“在我眼中,他就是安全感的来源,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是后来,人类拧住他的双翼,拖着他往外走……我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白玉的语调平稳无波。
阿绯却听出了他的无助、彷徨,以及些许难以言明的惧意。
最有力的靠山都敌不过人类的胁迫,甚至没有振翅逃离的机会。
更何况是他呢?
白玉并非没想过离开。
而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朦胧的薄纱被他重新拉上。
严严实实地盖在眼前。
只要放弃所有对于“自由”的奢望,沉入泥沼之中,就不会再经历绝望。
白玉一面憎恨动物园给予的囚困,另一面又放任自流,不作任何反抗之举。
不去想象外面的世界。
只一心沉浸在眼前的樊笼。
红绿金刚鹦鹉偏过头,张开巨大的尖喙,出声打破满室沉寂:
“如果说,我有办法带你一块儿逃出去呢?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