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历二十一年六月十五日。陈郡码头,杨雄一路由北向南绕了大半个大汉,终于来到了大汉南方最重要的工业中心城区。
这半年时间,陈爱民是异常忙碌,杨雄带着陈爱民先北上来到上郡,巡视上郡的煤油炼制厂。
陈爱民跟着农家在上郡的农村待了两年,对上郡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他对曾经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千沟万壑的地形,而是上郡的贫困,从乡村到县城的穷,明明距离关中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现在来上郡却让他有三年一大变之感。首先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当地的百姓富裕了,街道上的人更多,百姓穿着也更加好了。
煤油炼制厂给上郡,带来了三千高薪工作岗位,和上下游几万配套产业链带来的岗位和十几亿的财富,以及无数来上去拉煤油的商队。加上上郡是大汉农业改革的第一批试点,今年当地的百姓只用交两成的田赋,去年多交的田赋还被重新退回去了,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贫穷的上贫穷的上郡终于有了几分富裕的感觉了,甚至在中原都很新奇的沥青马路上郡都铺设了几百里。高奴县甚至已经不输给关中富裕的城市了。
巡视完上郡之后,杨雄一行人就横穿太行山,来到大汉中原钢铁中心邯郸郡,巡视了当地的钢铁产业。
陈爱民对邯郸郡的感觉就是乱,这里的游侠特别多,运输煤炭的钢铁火车也特别多,邯郸不但是中原的钢铁中心也是中原的煤炭中心,因为轨道经过邯郸,整个中原消耗的煤炭有七八成都是从邯郸这里运输过去的。
煤炭带来了财富,但也带来了混乱,即便大汉每隔几年整治煤炭行业,杀戮一批霸占煤矿的游侠,但他们依旧像野草一般快速繁衍生息,霸占那些偏远的小煤矿厂。
以现在大汉的管理能力尚不足以管理整个太行山附近的所有煤矿,大汉朝廷一方面在当地普法,一方面严厉镇压那些抓百姓为矿奴性质特别恶劣的游侠,对这种黑恶势力基本上是发现一個,抓捕一个,游侠和他们的打手基本上都是绞死,而后挂在矿洞之外,他们赚的钱财也会全部充公,全家流放西域,总之不让他们因为自己的恶获得一份利益。
在汉律强力的镇压下,当地的游侠最多敢雇佣百姓盗采煤矿,抓人为奴这样的禁忌,他们是再也不敢做了。当然这不代表百姓就会死的少,像这种小煤矿安全设施差,煤矿垮塌也是常事,大汉朝廷只能减少死伤,但却不能避免死伤。
实际上即便是大汉的官营煤矿厂,也时不时发生矿场垮塌的事故。即便是大汉朝廷给他们下了死亡指标也没有用,大部分的情况就是死亡指标用的差不多了。矿场就停业整顿,等来年更新了再继续开矿。
而从邯郸郡来到三川郡之后,陈爱民又但是到另一种风气,洛阳城的小商家特别多,商业气氛特别浓厚,三川郡竞争压力太大了,少府当地的工厂,在这些民营工厂的压制下,发展的并不如其他的地方。
虽然少府的工厂发展的不好,但本地的产业却是极其兴盛,三川郡有整个大汉最繁华的纺织厂,有整个大汉前五的钢铁产能,有整个大汉前二的马车产业,机械行业虽然不像关中那样兴盛,但这里的小机械厂却特别多,机械产业正在快速成为三川郡的支柱产业。陈爱明对洛阳城的感觉就是混乱却又充满活力。
而从洛阳城南下,则来到了现在大汉改革试点区陈郡。
杨雄他们的蒸汽船在码头工人的引导下,缓慢靠岸。陈郡码头异常繁华,四周倒是都是运输物资的马车,独轮车等工匠。
他们在穿着统一制服的码头管理人员的指挥下,极其严整的行动,整个码头可以说是忙而不乱。极其协调有序。
杨雄感叹道:“不愧是法家,我大汉在陈郡二十年的影响力,赶不上他们一年时间,要不是天下已变,某还以为来到先秦时期的关中了。”
陈爱民好奇道:“少府令您也去过先秦时期的关中?”
杨雄笑道:“老夫虽然是楚墨,一直在楚国活动,但年轻的时候也游历过天下,当时的大秦可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然是天下士子游历必须经过的国家,当年六国士子无不以投靠暴秦为荣。”
陈爱民好奇问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暴秦强大?”
陈爱民虽然从小在关中长大,他也听多了有关于暴秦的事情,但他实在是很难想象自己眼中富裕的家乡,几十年前却是天下人认为最残暴的地方。
杨雄笑道:“因为当时天下只有暴秦愿意大量接纳士子,也愿意给很高的俸禄,用天子的话来说就是钱给的足。”
陈爱民愕然道:“这怎么可能,战国时期,关东有四大公子,爱惜士人天下皆知,而暴秦却没有,这不应该是关东六国更加爱惜人才。”
杨雄鄙夷道:“要是关东六国爱惜人才,又怎么可能会有四大公子出现,不正是因为这些人才不能通过正常途径投靠国家,他们只能依附权贵,这才有了四大公子的三千门客,但他们这些门客有几个能受到重用,你说当时的士子是愿意投靠大秦,还是关东六国?暴秦虽然残暴,但不代表六国就好的哪里去。”
“陈郡主簿谢喻见过少府令!”谢喻带着一群汉吏对杨雄行礼道。
杨雄道:“主簿客气了,我等来陈郡只是为了训练少府下属的几个作坊,你们不用作陪。”
虽然杨雄刚刚给大秦和法家说好话,但却不代表他喜欢大秦和法家,实际上杨雄对灭亡楚国的大秦和法家是极其厌恶的,只是因为大秦被大汉灭亡了,他也算是报了亡国之恨,所以才能比较以平和的心态说说大秦他们的优点。
谢俞笑道:“陈郡这两年变化很大,就有下官给杨少府带路。”
说完谢俞就给杨雄他们带路。一行人一路从码头区走到陈郡市区,边走边聊起来,这一路上杨雄他们可以看到一辆辆马车,按照固定的道路行走,甚至连平板车,独轮车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没有一辆车敢乱走。而在道路有不少空地,里面有一个方格子,方格子当中停靠着一辆辆马车,马车摆放的整整齐齐,连里面的马儿都不敢逾越画的白线。
而在街道上也可以看到大量写着卫生两个大字的人,从他们穿着的制服来看,他们也是属于陈郡雇佣的工人,他们在街道清理卫生。而在马路中心区有写着指挥的人,不断用手势指挥着四周的交通,他们或是禁止行人乱闯,或是禁止马车行进,如果有人敢不听从命令,当即就会响起哨声,四面八方就会用来带着红袖章的人,把不听命令的人抓住进行处罚。
杨雄道:“果然是法家的做派,即便是最简单的行走,也要规定的严丝合缝,不允许百姓有一丝僭越。”
陈郡已经让杨雄感到不适了,虽然在大汉的工厂里会制定很严苛的规则,但这是为了保护工匠的生命,保护工厂的正常生产,而现在法家却把自己的规则推广到一座城池当中,他感觉陈郡的空气都弥漫着法家的气息,让人感到不适。
陈爱民奇怪道:“但这样做不是效率很高,长安城虽然有简单划分来往的街道,但却没有像陈郡这样高效,属下以为朝廷应该推广这样的指挥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