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姬玉笙一连几剑,将祝公佐逼退,剑势一松,祝公佐急忙撤掌后退,司空煦脚尖点地,身形骤起,五指虚握,关节如铁,突然从空扑击。
他除了精通剑法,司空家族的外门硬功也是一绝,气劲到处,身周上下宛若岩石一般,祝公佐出其不意,头顶吃了一记,痛得满天星斗,不辨西东,急忙一剑斜削出去。
司空煦大喝一声,双掌“上下交征”,掌力一合,将他长剑震得嗡嗡作响,险些脱手,紧跟着一招“万里开山”劈了出来,掌风呜呜怪啸。
祝公佐大吃一惊,不敢硬接,急忙抱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下面云正光也砰地一拳,将那干瘦僧人震翻,飞身直上二楼,双手一扳飞檐,身体悬空倒翻,兔起鹘落,先到楼门。司空煦一掌击败宇天雷,四人打破大门,一拥而进。
只听一阵阴冷的笑声从楼内传出,四人一看,大吃一惊。
但见阴魂不散宇嚣盘膝坐在一张云**,李钲横躺一旁,头颅置于宇嚣左腿之上,宇嚣一只左手勾着李钲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掌心向下,按在李钲太阳穴上。
宇嚣绰号“阴魂不散”,毒掌登峰道极,内功造诣也是江湖一绝,四人见李钲被宇嚣所制,未知深浅。
见他挟李钲为人质,威势林凌人,不免暗暗惊心,深知四人一旦靠近,宇嚣掌力一发,李钲便是立刻毙命,无药可救,登时愣住了。
这座画楼,乃是旧日陇西郡王李建成用来招待外客和外国使节的所在,承袭了隋朝宫殿迎样式。
建成在此地做出过多项利国利民的决策,想不到他的儿子,今日却被困在这建成当日意气风发的地方。
姬玉笙泪水滑落,尖厉怒喝一声:“宇老贼,你该死!混账!”
宇嚣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魈鸣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别害怕,老夫奉命看守李公子,只是要挟他为质,万万不敢伤他。但你们若是再上前一步,老夫就别无他法了!”
诡异冷峻的口音,倒一时真是把四大高手给镇住了,紧接着宇嚣喉头一动,沉声道:“现在,请你们各位都交出你们的宝剑,听候发落!”
他左手五指一紧,李钲的身躯微微动了一动,显见喉头被制,他的呼吸已是困难之极。
“哥哥……”姬玉笙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打量着曾经纵横葱岭的所谓一方霸主的这副德行,云正光不禁一声冷笑道:“好吧,只要你不伤害李掌门就得了。大家都把宝剑放下来吧。”
楼外脚步纷杂,从三楼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负责看守陇西郡公府的大理寺巡捕衙门、九城兵马司铁甲军大概已经得了消息,一窝蜂地闯进来了。
云正光冷冷地道:“宇先生想要如何?”
二十年前,云正光和宇嚣碰过一次,那一次,云正光的峨嵋剑气刺伤了宇嚣的三焦经脉,宇嚣的毒掌则伤了云正光的左臂,令他一年之内,无法运用真气。
如今宇嚣已经七十七岁了,比起他父亲那一辈儿的人来,他的驻颜有术之功,令得他的相貌宛若只如五十出头。
大漠风沙非但不能摧毁这武林一大魔头的容貌,相反却把他身子锻炼得十分结实。但见他古铜色的脸膛,长眉出鬓,双目凛然有威,一部长须微微拂动。
但眼前这个宇嚣,却让七十岁的云正光产生了无比厌恶之感。
在他的脑海中,宇嚣四十七岁时算得上意气风发,凛然西方霸主,睥睨群雄,傲然不可一世。
他为人虽然阴损,但也不乏血气,能说通的道理,还是能说得通的,白头山宇世家,那时也并不为江湖众人所厌恶。
想不到短短的二十年过去,原来的宇嚣竟然已成强弩之未,落到以挟持人质为己所用了。
这一瞬间,云正光脑海里不知涌起的是可恨、可怜还是可悲?
但除了云正光之外,其他三人的宝剑却并未如宇嚣所愿放下来。
“好大胆子,无品无衔,竟敢挟制朝廷公侯。”一个声音从殿堂的另外一个角落里传来。
这座画楼名为“琼花楼”,乃以旧日隋炀帝扬州赏琼花典故而名。
以此为名,既显主人的品味,也有以旧史警示今人的意思。传说当年琼花楼落成,高祖也曾御驾亲临,对此楼的命名颇为嘉许。
琼花楼上下三层,东西朝向,南北两边各有一座楼梯,主人迎接宾客,从右边而下,以示谦卑,“右为下”;请宾客上楼,从左边上,“左为上”,极尽地主之谊。
那个声音,就是从左边楼门口那里发出来的。
“你是谁!?”宇嚣沉声喝问。
一队灯笼缓缓而来,一共十二只精巧别致的宫灯,中间拥着一位玉人。
“我是长华公主,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放开我的大表哥!”公主冷若冰霜地说。
“一个山野莽夫,竟敢跑到郡公府来挟持朝廷三品大员,尉迟指挥使,请你告诉这个老东西,这是什么罪过?”长华公主的声音咄咄逼人,杀机渐露。
六对宫娥身后走出一人,正是新任九城兵马司指挥使尉迟璋、褒国公尉迟恭的五个堂弟之一、扬州将军尉迟瑾的亲弟。
在围困潜龙山庄之末,太宗在军中亲自宣布由尉迟璋继任九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决定,并由大内总管顾青城口谕宣旨。
但听尉迟璋道:“按大唐律令,劫持公侯,致人死命者,环首,弃尸,不许收敛;未伤性命者,杖三百,禁锢终身。这是极大的罪过。”
“你听明白了?”长华公主淡淡地说:“尉迟指挥使,你的飞弩小队就在楼下么?”
“是。”
“召飞弩小队全部上来,万一我的大表哥有任何不测,教凶手走露一个,本宫唯你是问!”
“是!”
此时在阴魂不散宇嚣眼里,对方也许不过是个三百户的公主,但他来京师这么久,早就知道长华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知道朝中大臣也没几个敢惹她。
这位十八岁的公主,敢把晋王府的大门堵上把晋王骂得不敢出头,皇帝半句话也没有,反倒夸赞她“有男儿之风”,甚至还赏了公主一根全无杂质的红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