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不还是在那周家大宅的阴阳台上,被紫雷轰顶来着吗?这怎得突然到乡郊野外来了?莫不是我已命数归天,神魂出窍了?
王满修稍稍一怔,低头打量着身上白衣,又瞧了眼手中铁剑,摸了摸怀中布囊。
不像啊……哪有带着全部家当一同归西的?
他眨眼思索片刻,不得其解。
又是一阵春风拂面。
忽听身后传来了鱼儿拍水声。
白衣便立刻转过了身去。
视野里,二十步外,有一条自左侧山腰上潺潺流下的清澈小溪。小溪不宽,溪旁两岸约莫不到五尺距离;小溪不深,能清晰眺见躺在溪底的各色鹅软石。
溪中,有红鳞鲤鱼蹦跳跃起。
溪旁,有金纹黑衣盘膝而坐。
有人!
王满修面露喜色,立即拂袖作揖,亮声喊道:“阁下!”
半晌,其声却是如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白衣稍稍一怔,抬眼更是仔细地打量起那盘膝而坐的人影来。
人影青丝束起,肩膀宽阔,身形匀称,不似女子,该是男儿。他头戴黑色束发冠,身上黑衣有闪闪金纹,粗略看上去应该是条蛇身之物。一柄朱鞘宝剑横放于其身侧,剑鞘上似刻印着什么符号字,但距离太远、图案太小,他是看不清了。
白衣打量片刻,又一次出声唤道:“阁下?”
那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白衣眨了眨眼。
不该啊……他与那人影之间距离不过二十步的样子,常人即便已是打坐入定,也该能听得清晰才是……除非,那男人非是常人。
或者就是他故意装聋作哑了。
王满修眨眼托腮思忖了会儿,觉着既然见着了人,那自然该是去打听打听此地究竟为何处的。如此想着,他便抬起右腿,冲那男人迈步走去。
他走得不快,大约是一瞬一步的速度。
就这样走过了十五瞬。
两人间还差五步时,那黑衣男人忽地开了口。
“今夕何日?”
是温醇柔和之嗓,但又不失肃穆威严之声。
王满修稍稍一怔,顾不得去思忖男人为何会如此问话,立即拂袖作揖道:“阁下,今时乃是雍华国七十四载,载德三年。”
说罢,他又抬眼望那男人,轻声说道:“敢问阁下,此地是为何处?”
盘膝而坐的男人没有应声,只是独自喃喃道:“雍华……雍华国……”
如此小声数遍后,男人缓缓站起了身来。
接着,转身,看来。
白衣一楞。
眼前男人容貌,竟是与他有几分形神相似。
形似的是,是眉骨眼眶;神似的,是自在得意。
只是男人的脸上,没有如白衣般自然上扬的嘴角。
王满修未免感到几分好奇,便是开口笑道:“敢问阁下,您是——”
“汝见到那女人后,与她说一声。”男人半睁眉宇,淡淡道:“‘笼中星火,不可燎原’。”
白衣眨眼,面露茫然,便又要问道:“阁下指的女人是——”
可这黑衣男人显然是不喜欢听他说话的。
就见他瞳孔奇光闪烁。
那柄横放在草地上的宝剑已然出鞘。
抬眼望去,此剑剑身通体如冰雪般洁白,其上还泛着一层淡淡光芒,不似凡物。
可没等白衣啧啧称奇,这宝剑剑锋就已直指其眉心,飞掠刺来。
王满修一惊,立即默念一声【百尺近】,身形稍瞬即逝,向后急撤而去。
所谓百尺近,便是‘百尺之内皆近在咫尺’,短短三瞬就可行一里,以至于弓弩飞剑都是望尘莫及,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捉不到。
但这柄白芒宝剑,却是捉到了。
捉到了他的影子,亦捉到了他的眉心。
王满修就觉额头上传来了一丝寒意。
接着便双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