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江凌摩拳擦掌要带这位皇家来的贵客,在江府园中游览,顺便和他搞好关系,但周呈知却道自己舟车劳累,要先歇息半日。
江凌一听,以为他要回房小睡,还有点小小的失落,哪知他坐在院中石凳不走,江凌也只能干陪着他。
到了这时,江凌才发觉,往日那些传言并非全假,这位三皇子殿下话真的不多,只让她说些扬州风物给他听。
江凌离开扬州多年,这回活过来,也还没有机会出去,只能绞尽脑汁想些前世还记得的事物,无非是些人人皆知的风土人情。她倒是还知道些扬州城烟花柳巷的故事,只是从一个九岁小女娃口中说出,只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何况周呈知也还只是个孩童,教坏了小孩子可就不好了。
她说得显得是有些无趣,周呈知一直看着她,可那表情倒像是放空一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没过多久,周呈知目光便有些涣散,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慢慢趴在石桌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三皇子——”江凌唤了他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轻唤:“呈知哥哥,困了就进去睡吧,睡在这里小心着凉。”
虽是午后,但也才初夏,睡在石桌上,显然也是有些凉。
周呈知嘴唇微微翕张,模模糊糊吐出两个字:“凌儿。”
“我在。”江凌大约辨出他的发音,凑近他回应。
近在迟尺的距离,她将他的侧颜看得清晰。因年少的缘故,肌肤如瓷,当真是生得玉面朱唇,极为精致。
她正看得出神,周呈知忽然伸出手,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拉,单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身上。
江凌欲作挣扎,却发觉他手上很用力,像是紧紧箍住她一般。她推了推他:“三皇子……你醒醒……”
可周呈知仍旧没有反应,那呼吸声甚至更加深沉。
江凌不由得有些发急,就算她当真只是个九岁小娃,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道理,她也懂得。拉个小手还能当做两小无猜,但现下这样紧紧被抱着,却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她正要用力挣开,刚刚那个神出鬼没的近卫,忽然就出现在几米处。
江凌如见救星,朝他示意。
追云顶着一张面瘫脸大步流星走过来,轻声道:“殿下这两日一直没怎么合眼,现在肯定是困倦至极。殿下平日里若睡觉被搅扰,定会动怒。还望凌儿小姐别弄醒了殿下。”
江凌瞠目结舌:“那……那我就一直这样等他睡醒?他这样睡着也会着凉吧?”
追云略微思忖:“我试着把殿下抱进屋。”
追云小心翼翼将周呈知揽住江凌小腰的手拿开,但刚刚成功,他便呓语一声,吓得追云和江凌都不敢再动。
周呈知大约是真困倦至极,倒也没醒过来,只是空出的那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最后不知怎的就握住了江凌的手,然后人便再次安静。
追云舒了口气,将周呈知抱起来,又朝江凌道:“麻烦小姐跟进来。”
江凌小手被周呈知紧紧抓住,只能无可奈何跟上去。
其实周呈知睡觉还算老实,被放在床上后,便躺得平平整整,也不乱动,只是抓着江凌的手,一直未松开。
追云稍稍舒了口气,小声道:“还麻烦凌儿小姐体谅。”
江凌其实也注意到周呈知眼眶下的倦色,虽然不知道他睡梦中抓住别人是什么毛病,但想来也是跟他在宫中不受宠被孤立有关,缺爱的少年总该是有些不为人知甚至自己都不知的小嗜好。
江凌为自己这个伟大的发现而沾沾自喜。
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是如何变成后来那样惨无人道的暴君。明明现在的周呈知就是乖巧可人人畜无害,她都有点想摸摸这惹人怜爱的俊脸。
追云不知何时又消失无踪,静雅苑这间卧房里,此时只剩下这两个孩童。周呈知的呼吸绵长深沉,像是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江凌被这呼吸感染,不知不觉有些也倦意来袭,眼皮上下争斗了一番,终于也靠在床头合上了眼睛,进入了她自己的黑甜乡。
等到一觉醒来,江凌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身上还搭了一条薄被。周呈知则是坐在她刚刚的位置,这回倒是没有拉她的手,只是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只是见她睁眼,那笑容里的诡异便消失不见,只剩自然而然的温和。
江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