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了半晌,段忘容才讷讷地“嗯”了一声。
脸颊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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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忘容拉着子珩的手回到雅室,脑子里无数繁杂的思绪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她让他在**坐下,捏起他的双腕,细细地为他把脉。
子珩乖乖任她检查,嘴角噙着浅笑:“师姐难道还信不过无咎前辈?”
“闭嘴。”段忘容柔声叱责,她头一回感受到他体内深不可测的内力,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探出一个大概。
无咎的面具已经到手,这便意味着马上就要与她分别,因此子珩明知对方在做什么,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欺瞒、捣乱。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不着痕迹却又恋恋不舍地嗅着她的香气。
他不知这股寡淡的艾草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清晰,只知道,此生他只要看到艾叶,便会想起眼前如美玉一般的人来。
安静的雅室里,桌上那株蔷薇花开得分外明艳。
过了一会,段忘容探完虚实,闭目靠在墙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子珩舍不得她,便故作佻达地没话找话:“师姐再多摸几下?”
段忘容睁开翦水秋瞳,平静地问:“你到底是何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小半个月,君子之交淡如水,她本以为可以淡然处之。可分别在即,她却不想让这个谜团成为此生的遗憾,这份迫切的心情从得知对方中了迷仙引起便愈演愈烈,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顶点。
对这人,她居然生出了一分不舍。
子珩朝她眨眨眼:“师姐想让我是何人,我便是何人。”
段忘容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是了,才貌双全的她本是大将军王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告诉她答案?
时至今日,段忘容甚至想明白了一件事——或许正是因为师妹长得像子珩那早逝的母亲,子珩才会对她念念不忘。
那么,她内力如此深厚,又为什么会练不了外功?为什么会中迷仙引?为什么要把十二品叶人参花让给我?
段忘容心里盘根错节地绕了太多的为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回檀京。”那人不假思索地说。
段忘容心头一颤。
回檀京,那么我们或许还可以重逢。
念及此处,离别的惆怅好像又淡了两分。
她唇边再次泛起寡淡的笑意,走到子珩身边挨着他坐下,也不看他,轻轻地问:“师妹,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么?”
子珩眼睛倏地睁大。
心跳开始变得不受控制,那只黑色守宫悄然无息地爬到了他的右侧脸颊,瞪着猩红色的大眼睛,与他一同看着对面的少女。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状态,意味着理智马上就要被冲动吞噬。
心悦她是一回事,不能娶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这样随时可以分道扬镳的距离刚刚好,再往前挪一寸,便是此生注定会后悔的雷池。
子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变得十分客气,他礼貌地笑着:“让师姐站着睡了小半个月是我的不对,我今晚在椅子上将就一下便好。”
段忘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她咽下一口唾沫,让自己不被迎头而下的失落支配,只风轻云淡地回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