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开门离去,只给林百岭留下了一道雪色的背影。
林百岭便知,这事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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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夷这几日除却办公时间以外,并不会出现在丞相府。檀京城郊有一处位置隐蔽环境清幽的剑庐,师长夷与剑庐的主人覃先生是忘年之交,有时候晚上也住在剑庐里。
覃先生已年过古稀,仍旧喜欢锻造刀剑,只不过年纪大了,体力不免会跟不上,师长夷时常派人过来帮忙,偶尔也会亲自来帮他打打铁。
两仪夺魄针便是在覃先生的剑庐锻造出来的,机关匣里一共安置了三枚淬了剧毒的银针,毒是师长夷亲自所炼,原材料极为珍稀,他这一生也只能炼出这三枚。
三枚全都给了子珩。
师长夷每天都在剑庐里捣鼓些精致的小铁环,铁环的材料也不是寻常的铁,而是一种密度比铁高重量却比铁轻的金属,覃先生观察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问:“小子,你到底在整啥玩意?”
师长夷比覃先生小了三十多岁,被称为小子也是情理之中。他将小铁环一个一个地扣在一起,没有抬头,眼角带着含蓄的笑:“他的梦想就是能跟父亲一样在战场杀敌,重铠只会过度消耗他的体力,我得给他做一件能让他不会感到疲惫的铠甲。”
覃先生自是知道这个“他”是谁,笑吟吟道:“你对这个学生未免也太好了吧?我若是有儿子,恐怕也不会为他想这么多。”
师长夷手里的小铁环环环相扣,依旧不抬头:“还不够好。”
覃先生白眉轻皱,不解地摇了摇头,又说:“他如今被囚在这檀京城,能用得上你这宝贝幺?”
师长夷这才抬起眸子,不屑地一笑:“先生未免也太小瞧这神州大地上的人才了。”
覃先生怔了怔,他自认为对四国局势颇为了解,便跟这位小友探讨起来:“陛下不杀他,不就是想留着他牵制吴氏兄弟幺?目前这三大诸侯国,庞夏最想起兵大凉,可惜他们破不了铁骑营在翰朗构筑的铁壁。其次,义宁国也想报侵犯国土之仇,依老夫所见,义宁把长公主送来和亲,就是缓兵之计,待与南燕借兵成功,便会向大凉发起进攻,所以南境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陷入战乱。可南境有宁靖侯,那也没有魏王的用武之地啊,所以这件独具匠心的链甲,他怕是用不上咯!”
师长夷轻叹一口气,眼里含着关怀,嘴上却丝毫不留情面:“您说的一句也不对。”
“你小子……”覃先生哭笑不得,老脸不知往哪搁,从一旁取来枪烟幽幽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他道:“那你说给我听听,看能说服得了我不?”
师长夷温尔雅地笑了下,道:“铁骑营本就不是陛下的枪,陛下不杀珩儿,不是因为想留着他以备不需,而是因为陛下想做明君,在明处没有找到能够服众的理由,在暗处又没有能够一击毙命的机会。世人都以为陛下留珩儿在京是为了牵制大将军吴顷,却不知陛下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车骑营不必北上,羽林军和东厂合力,也足以与铁骑营抗衡,只要吴氏兄弟因珩儿叛了变,陛下便可一举将其铲除,这样一来,陛下不仅赢得了绝对的威信,铁骑营的兵权也可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啧,差点忘记陛下也是你的学生了!”覃先生心服口服,叼着烟嘴想了想,又发现哪里不太对,“等等,那这岂不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想?魏王就是皇权下的一枚棋子,哪里还能上战场一展雄风啊?”
师长夷望着北方的天空,眸子里盛着一汪澄澈的清潭,纯净中又带着殷切,宛若渴望母亲的婴儿,他语调轻快,似是胸有成竹:“因为踏破国门的第一脚,一定是来自北方。”
覃先生看着他,猝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这位小友虽身处权力中心,却清醒地仿佛置身事外,甚至有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冷静,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口鼻冒出的白烟模糊了视野,他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再去看那人,那人已经低下头,继续织起了那件链甲。
正当此时,院墙外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
“求求你们饶我们一命!我以性命发誓,我们一家绝不会再出现在檀京城!”
“你们不需要出现在檀京城,你们出现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可以害惨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