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珩点点头,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呵,我可不信。”无咎拎起茶壶倒茶。
子珩皱着眉:“……为什么?”
无咎平静地问:“你对着我的蜡像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子珩噎了下,当时到底说了啥他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的那一句——你还愿意回来么?
正是因为对着皇兄的脸,才会情不知所起,说了些肉麻的话,哪承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位神通广大的皇兄给收进了眼底。
在无咎跟他下棋亮明身份之前,他连皇兄是死是活都不知,救下吴氏兄弟,自然也不会想着有朝一日能等到他的报恩了。
心思毫无保留地被眼前这人看了个透,子珩脸颊发烫,尴尬地咧开嘴干笑,“哈哈哈……所以我要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代替我北上,二则是南下临阳,为夜明君翻案。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无咎轻笑:“你是敬和皇太妃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攻打自己母亲的族人?”
子珩眸光微闪:“也就是说,皇兄选了第一种。”
……你信里的计划不就是这样么?
无咎甩来一声冷哼,懒得搭理他。
子珩吃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厚着脸皮说:“上次吴顷就在你面前晃悠,你都没跟他相认,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他?”
无咎:“你说呢?”
“皇兄对他们两人本就情同手足,现在他们有难,你去比我去更合适。”子珩放下茶盏,把身子缩进大氅里,“再说了,翰宁那么冷,我身娇体弱的,去了只会加快缩短我的寿命,你不是最疼爱我这个弟弟么?”
他说的头头是道,无咎被他彻底打败,认命道:“好了好了,我心甘情愿想去翰宁,谢谢王爷肯给我这个机会!”
子珩话接得特溜:“瞧瞧,瞧瞧,咱俩兄弟怎么能言谢呢?这可就生分了啊!”
无咎送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而后看向段忘容,温言道:“这几日跟着他风尘仆仆地赶路,公主殿下身体可有感到不适?”
段忘容说:“珩儿很照顾我,并未让我操劳。”
“那就好。”无咎道,“这个孩子得来不易,老七特意为殿下备了些药,过会儿我差人送过去。”
段忘容得体地微笑:“容儿谢过皇兄。”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三人寒暄了一番,无咎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便对子珩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子珩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
他确实有很多疑惑,关于五年前的紫极阁之乱,关于海底墓,关于师长夷。
但他也很清楚,既然之前在海底墓皇兄没有对他和盘托出,那真相就一定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至少三个月前的他还无法承受。
师长夷为离间他与子祯,害死了噬心。
为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害死了林晚泊——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连林晚泊的尸体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都是血淋漓的现实。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就这么无知无畏地虚度余生。
可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林晚泊跪在他面前,向他起誓的那个夜晚,他扪心自问,背负天煞孤星诅咒的自己,难道连将这位忠仆埋葬在皇陵附近这么微不足道的遗愿都无法完成吗?
无力感和悲愤齐齐涌上心头,子珩看向身边的白衣少女——段忘容目光温和,握住他的手,他那颗百感交集的心蓦地安静下来。
从易千面口中确认了恩师罪行的那一刻起,那个佯狂避世、那个懦弱不争的子珩就已经死了!
他轻叹一口气,看着无咎道:“无论我问什么,皇兄都肯说么?”
无咎定定地望着他:“更准确地讲,即便你不问,我也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