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他走了,能保护王爷的人来了。
王爷一生吃了那么多苦,还好这一回,上天没有亏待他。
段忘容绣完字,陈紫风便接过她手里的针线,段忘容按照义宁习俗冷漠地念:“连枝共冢,永生相随。”
她这八个字讲得毫无感情,子珩却听得热血沸腾。
段忘容还跪在地上,子珩心里疼惜,很想扶她起来,但无数双眼睛看着,以免被人猜疑,他不能露出马脚。
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无比淡然却又无比深情地注视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陈紫风忽然轻咳一声,道:“请驸马爷跪下。”
子珩一怔,她不起来原是在等他一起行礼……
他这辈子跪过的人屈指可数,膝盖下枕着的是他身为皇族的尊严,但他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跪下,想要把自己这一生的尊严和傲骨悉数交给眼前的女子。
他轻蔑地说:“你开什么玩笑。”
段忘容杏眼望着他,嘴里唤:“紫风。”
陈紫风便冷着脸走到子珩身后,魏王府的近卫们意识到她这是要做什么,霎时间围了上来,然而陈紫风的动作却快了他们一步。
她抬腿屈膝撞了子珩的膝弯,子珩身体前倾,径直跪倒在地。
“……”围观百姓们又不忍直视了。
“大胆!”林晚泊怒不可遏,指着陈紫风喝道,“胆敢对魏王不敬,给我拿下。”
“罢了。”子珩抬手阻拦。
“王爷!”林晚泊气得心肝疼。
子珩没接他的话,冷眼睨着那近在迟尺的少女,他问:“还有什么花样?”
“王爷不必着急。”段忘容说。
两个义宁近卫在子珩前面拉开了一道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啊。
子珩心底自嘲地笑,他连老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扮演的是不肯就范的大凉魏王,但不能兑现的诺言他也绝不会随便讲出口,于是擅自改了词儿,他冷声说:“同床共枕,相濡以沫。”
段忘容杏眼微微睁大。
陈紫风猛然发现他说的誓词不对,无奈道:“驸马爷不识……”
段忘容却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弯下腰,对着夫君磕了三个头。
她认同了子珩的誓词。
陈紫风登时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对那俩举着横幅的近卫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收起横幅退下了。
陈紫风继续主持婚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良人,请驸马爷行礼。”
子珩置若罔闻,短暂的僵持过后,两个义宁近卫按着他的双臂,逼迫他磕了头。
周围唏嘘不已,林晚泊何时见自家主子受此委屈,一把年纪了,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礼成后,段忘容站起身,神色依然冷漠:“你已经是本公主的驸马了,今日申时本公主会回来配合你成婚。”
她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带着自己的亲卫离去。
下人上前扶子珩起来,子珩却没有动弹,依然跪在原地。
身后魏王府的大门有如神霄绛阙,威严高大,将他牢牢地框在了正中央,他逆着光,面对子一脉的列祖列宗,跪在了如梭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