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秋草淹没了马蹄,努尔哈赤头上戴着青布包巾,穿着箭衣,皮搭膊、铁护腕、快靴,腰间挂着一个大皮酒壶,手下垂着短铁锥,虬髯剃净坐在马上更显得无比精神,他这一身在明末以然很少有人穿着了,非是厂卫便是世家子弟才如此打扮,身后石戎则点黄了面皮一条大辫盘在脖子上,鹿皮的小袄,腰间别着一条三节棍,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提着猎叉,骑一匹烈马一幅女真猎人的模样,坐在马上放眼远望笑道:“再往前就是女真腹地了,说汉话的少了,哥哥要装做听不懂才是。”
努尔哈赤道:“我装不懂容易你装懂可就不容易了。”
石戎道:“小弟不用装本来就懂。我在仙露宫住了十年,每日里打交道都是女真、蒙古、赫哲、鄂伦春的信徒故不但懂得女真话,便是蒙古、赫哲、鄂伦春话也一样能懂能说。”
努尔哈赤点头道:“若非天意只怕我无遇贤弟之福啊。”
石戎回头看看道:“不知舒尔哈齐他们能不能和贝和齐他们碰上?”
努尔哈赤知他不愿听自己多说谢意,故意岔开便也一笑不再提起。
二人又走片刻努尔哈赤忽道:“贤弟,你看。”
石戎顺他马鞭指处看去就见远处一座大木寨拦在前方,寨前旗号模乎看不太清,石戎沉思道:“看这木寨形式应该是临时的,寨前不见兵士像是狩猎或放牧用的寨子。”
努尔哈赤赞许的道:“贤弟果然对关外生活了如指掌,所言不差。”
石戎道:“太好了,若恰逢其会你我今夜不愁食宿了。”
努尔哈赤却勒住马看了好半响沉声道:“只怕你我不能过去。”
石戎一怔道:“怎么……?”
努尔指着旗号道:“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图伦城的旗号。”
石戎又看了看旗号道:“小弟看那旗号并不真切,哥哥怎能一口咬定那就是图伦城的旗号呢?”
努尔哈赤道:“贤弟有所不知,我们建州三卫说起来都是一族,其中左卫原有六城,由我玛法兄弟六人分掌,后来河洛噶善城被王台所破,莫格鲁是那一城的后裔我祖父垂怜就把他接到赫图阿拉了,谁想……,唉。另外图伦、古埒、萨尔浒、宁古塔等则是三姓后人,所以建州三卫旗号都有相通之处,本族人只要看到挂法便能知道是那一城的人了。”
石戎道:“既如此你我绕路而行。”
二人拨转马头刚要走就听见轰雷也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努尔哈赤惊呼道:“快下马避开,这是放牧的马群回来了。”
石戎知道若骑着马在马群回途的路上非让马群裹走不可,急忙下马扯了两匹马躲在路角,过了一会就见万马如潮奔驰而来,铁
蹄敲得山响未近身前耳已如聋除了如鼓一般的马蹄声什么也听不见了。努尔哈赤幼年曾随祖父放牧指挥万匹好马往来驱驰,十五年来虽然从不曾离开过马匹但像这样万马奔腾的场面却再也没见过,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盯着一匹匹好**中放光了,石戎却只顾控制自家那****的两匹劣马根本就没看马群。
紧跟着马群的是牧马的人,四十几条大汉骑在马上挥动着套马鞭杆,中间拥着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袍,立起的双领触到耳下,两条长长的东珠耳琏随着马匹的颠动一会隐到领内一会跳到领外,乌云也似的头发梳成许多条小辫或散在脑后或垂在两鬓,苹果般的脸庞因为兴奋而红通通的带着笑意,一对大大的酒涡让她显得活泼而俏皮,骑着一匹桃红色的高头大马,左手抓着肋下的刀柄,右手挥着一条紫红色玛瑙柄的豹皮马鞭,轻快而又舒意的跑在队伍的前面,不时的用马鞭随意的轻轻击打着前面的马儿,青春和活力充满了她的全身,似乎孩童一样的纯真和已然成熟的诱惑一齐出现在她的身上。二十五岁的努尔哈赤头一次感受到了美丽的冲击,心中涌出一股在妻子面前未曾有过的激动。
马群渐近寨口,石戎欲扯努尔哈赤离去,却见努尔哈赤呆呆望着马群竟不知何故的向木寨走过去,石戎急忙松开马缰跑上一步扯住他,努尔哈赤好象还没有清醒不知所似的看了石戎一眼,突然嗖的一声,石戎惊觉的扯了努尔哈赤卧倒,一支响箭自二人头上射过,战士的本性让二人立时警醒,闪电般的跃起,就见两队人马旋风般赶到,一条黑大汉赤着上身,马鞍上横担一条精铁狼牙棒手中舞着套马鞭竿套住头马就走,马群立即混乱,四十几条大汉一边往回赶马一边拔刀来抢头马,这时候另一队人冲了过来,一阵乱箭把四十几条大汉射下一半,然后摘下兵器冲上来砍杀,寨子里头的人想冲出来,但先前抢马的一伙人早已将寨门堵上了,乱箭如雨似的向寨中射去。
努尔哈赤道:“是活阎王王兀堂的人!”
石戎点头道:“正是;那个套走头马的便是王兀堂最亲信的勇士赵锁罗骨。此事与我等无干,你我趁乱快走。”
努尔哈赤却不动弹,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那少女,心情甚为紧张,就见少女并不慌乱抽出弯刀一边迎敌一边指挥手下保护马匹,这两队人马目标好像就是夺马每个人都抢了两匹甚或两匹以上的马匹,被套走的马并不肯就范不住的挣扎故而他们行动甚为不便,少女一马纵到赵锁罗骨的身边一刀斩断套马索,头马一得自由一声长嘶呼唤着马群向寨中奔去,赵锁罗骨外号‘猛霹雳’性如烈火可
他却没向少女进攻反而又向头马扑去,努尔哈赤见了失声道:“不好!王兀堂不是要马,而是攻寨子。”
石戎纳闷的看着他心道:“王兀堂便是把这里烧成白地也不与你相干呢,你急什么。”
这时寨子里的人也已冲了出来,赵锁罗骨的人合而为一仍然拼死抢夺马匹,少女他们已占了上风抢夺之中便已离开了寨门。就在这时又有两队人杀了出来,左手一人手执阔刀呼喊着冲向寨门正是辽东马匪的首领号称‘活阎王’的王兀堂,几乎与他出击的同时另一小队人马也围住少女等人,领队正是王兀堂的军师佟马儿,赵锁罗骨也放弃马匹反杀回来,少女这一队人立时就像被大海包围的小舟一样没于人群之中,那一点粉红时隐时现。努尔哈赤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猛的跳上战马道:“好兄弟你等我一等。”
催马杀入人群之中,石戎惊异莫名但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冒险急忙追了上来。
努尔哈赤飞马到了少女身边赵锁罗骨正好一棒横扫而至努尔哈赤左臂一托少女腰骨少女向后趟在马上大棍几乎贴着少女的脸庞擦过,少女快速坐起回手一刀斩向努尔哈赤,她可不知道努尔哈赤是来帮谁的,而且若非努尔哈赤她自觉这一刀定能劈到赵锁罗骨。努尔哈赤万想不到少女会劈他一刀急忙一足离镫一字般立在马侧,少女的刀劈在马鞍上,马儿负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赵锁罗骨已圈回马来一棒向努尔哈赤砸去,努尔哈赤左袖中手椎跳出在棒上一点二人力气相仿但努尔哈赤无处借力向马下倒去,此时马的两只蹄子一齐落下,努尔哈赤一把扯住马肚子下面的肚带人半屈着躲入马腹两只马蹄子呯的一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而起,赵锁罗骨第二棒跟着砸到,努尔哈赤人如飞鸟自马腹下穿出跃上少女的坐马,赵锁罗骨一棒打在努尔哈赤的马脊上马惨叫一声倒下。
少女一发觉努尔哈赤上了自己的马吓得尖叫一声操控坐骑要把努尔哈赤摔下去,努尔哈赤紧紧搂住她的**道:“别怕我来帮你。”
手椎跳出压在赵锁罗骨的棒上道:“砍他。”
那知少女一句也没听进去一刀划向努尔哈赤搂腰的左臂,努尔哈赤赶快收手,赵锁罗骨趁机抽出棒来,再次砸来,努尔哈已没有招架的能力但这回少女却挥刀劈向赵锁罗骨,赵锁罗骨一个不防险些被她劈中气的哇哇怪叫实在弄不明的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王兀堂的人马久经训练远非图伦城这些狩猎兵丁可比片刻已将寨门处的兵丁杀散,冲进寨门,一个壮汉飞马出寨大声道:“阿伦爷爷来了!什么人竟敢来我图伦城的寨子捣乱?活腻了不成!”
王兀堂见了轮手中的金
背阔刀像半座山一样劈下去口中道:“阎王爷到了!”
大刀把阿伦手中的枪杆劈断顺势劈进阿伦的头盔别在他里面的九层牛皮帽上,王兀堂猛劲向外一掰头盔裂开刀尖划下阿伦的一只耳朵,阿伦三魂吓丢一半拨马就跑,王兀堂当先冲进寨门,佟马儿见了也带人涌进寨子,只留下赵锁罗骨手下二十来人围住努尔哈赤、粉衣少女和几个仍在死战的兵丁,匪徒们如潮水般的挤进寨子,想进去的或者不想进去的都被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