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歆身边的神侍来到归羽阁时,就见大公主不梳发髻,高高扎起,竟同一个马尾一般,何其无礼。
她深觉不妥,已经决定回去禀报神后,只是此时上前,手中捧着一双碧色绣云纹鸿雁步履,一身青翠色鸿雁连枝外袍,走到羽冰落身边,才发现她手中竟拿着一本兵,看得痴迷,知道她开口才察觉有人。
神侍道举起衣服鞋子,道:“这是神后亲手为公主您做的衣服,让小卑给您送来。”
羽冰落眼睛一亮,又问道:“从前,母后是不是也总给妹妹做衣服?”神侍老实回道:“不止二公主,还有尊神的衣服鞋履,也有不少事神后亲手做的。”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羽冰落却不免眼神黯淡了一些,就让在自己身旁侍奉的影意接过去,又道:“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林环儿这时过来,笑道:“姐姐来这一趟辛苦了,坐下歇歇喝口茶吧。”神侍这才笑着望过去,道:“不了,小卑还要回去述职,公主继续看吧,小卑就不扰您用功了。”
林环儿给沉楠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站出来,道:“小卑送姐姐出去吧。”那神侍没推拒,沉楠便引着她出去了。
羽冰落不懂这些,继续低头看,林环儿见她这般,就道:“公主快去背《陈情表》吧,如果背不掉,皋离师傅是最不近人情的。”
羽冰落抬头看她递上来的一张纸,惊道:“这么长?”林环儿笑道:“这次背了《陈情表》,下次肯定还要背《出师表》,与它相比,《陈情表》还颇为对仗易背呢。”
羽冰落呆呆地接过,读了两句,甚觉头痛,又问林环儿,得知她从前背过讨好祖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认命般地低头背。
林环儿见沉楠回来,召她过来,问道:“给了多少?”沉楠道:“因她是神后身边的神侍,便多给了一片银花瓣。”
林环儿点头,低头不知思索着什么,沉楠都要走了,又被她叫回去,林环儿道:“那个叫诗儿的,对公主不敬,恐会生事,你找个由头打发出去。”
沉楠称是,便离去了,只留林环儿站砸那里,依旧低着头,到底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
堂内人员将要到齐,羽冰落却怎么也不愿意坐前面,直接坐到了最后靠窗的位置,反而惬意。
皋离一进来就察觉人员不对,看着最角落那里的银发公主,无论坐在哪,都十分显眼。
他坐好,便道:“上节课的课业是让诸位背诵《陈情表》,时日不短,想必不会有人背不得的,我便不找人费时而背了,只是有一小题,诸位合思考一下。”
众人纷纷把抄有《陈情表》的小册合上,听皋离道:“这一表所表何情,若用表中一句话,诸位觉得用哪一句最合适?”
众说不一,皋离也都点头笑着,不说谁对,却看向了那边一言不发的羽冰落,问道:“大公主又有何见解呢?”
羽冰落本还在低头背着,被突然一叫,只好站起,道:“学生以为自是“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一句。”
既是说孝,众人便纷纷找出写孝之句,偏羽冰落所说这一句与其无关,皋离问道:“公主定是有独到见解的,不如说出,为何是这样一句?”
羽冰落道:“若是论孝,刚才他们已经尽数说完,可学生以为既是上表与君王,希望君王容许,自然不能一味说孝。若非先用“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说出以孝治天下,再说万分忠君,只是祖母老矣,不得不孝。”
“于孝,其余字句尚有,可于表之功效,定是要让君王信其,是忠于自己的。”
皋离捏着下巴轻笑,眼睛紧紧望着她,道:“公主似乎深谙其中之道。”
话语似褒似贬,羽冰落不懂也不怎在意,直道:“先生既叫学生起来回答,学生怎能不说写别的?”
皋离让她坐回去,朗声开口继续道:“诸位既已读过背过,‘孝’字中处处流露,自不必多说,只是这其中引经据典之处,诸位都明白吗?”
随即便讲了“结草衔环”之故,倒也有两人能与他对话,羽冰落越听越迷糊,差点就低头睡着,实在不爱听这些东西,突然看到桌旁自己刚才放那里的兵。
她坐在角落,窗子外的暖风吹进,她更加困乏,实在听不下去,便传密音与林环儿,道:“实在无趣,你帮我看着,我看会兵。”
林环儿刚想阻止,结果她已经迅速将兵放在腿上,已经摊开到刚才看得那一页,上是一阵,她的手也不免在桌上画着。
略过一会,林环儿推推她,她连忙抬头,做出认真听讲状,没过多久,便又低头去看兵。
半堂课都过,羽冰落看得愈发痴迷,正看着如何退敌,突然外面沉声一句:“你在看什么?”
她扭头一看,竟是羽琮和柳垣站在她旁边的窗子外。
众人皆被这样一句话惊到,纷纷望过去,见羽冰落站起,一本还在地下,也是好奇。
羽冰落不答,林环儿要替她求情,却被羽琮直接打断,道:“拿给我。”
林环儿还没动作,羽冰落直接弯腰捡起,递给羽琮。
一看皮,羽琮又是一惊,直直望过去,道:“你看兵做什么?”羽冰落眼只盯着那本兵,道:“儿臣偶然看过一眼,便觉很好,就拿来一观。”
羽琮略翻几页,上面有些地方密密麻麻地写着注解或者精进之法,甚有道理,他不免再惊讶于羽冰落对于军事上的见解,收着兵,对羽冰落道:“你跟我出来。”
说罢又笑着去看皋离,道:“打扰先生教了,本尊在此赔罪。”皋离便微微点头,说道无妨。
羽冰落走出来,正好与过来的羽琮迎面,她还是较为关心她手中的兵。
羽琮问道:“这上面都是你自己写的,还是有人教你?”
羽冰落抬头,眼中也是疑惑,然后便摇头道:“儿臣不曾受别人教导,只是听说神育堂以后会有兵法课,故而先取一本看看,上面的字,也不过是儿臣随意写写。”
“随便写写?”羽琮显然不信,道:“若是人人都能如此随便写写,魔界来犯,本尊也不会如此忧心了。”
羽冰落一听立马跪下,眼却依旧是紧紧盯着羽琮,道:“父神总觉得有人教儿臣什么,儿臣也不敢隐瞒,在无灵岛时,的确是有一银发女子,与儿臣相处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羽琮身旁的柳垣先是倒吸一口气,问道:“那大公主为什么回来时不说?”
羽冰落不喜他,言语间就难免多了一分戾气,道:“她再三嘱咐我,说我如果出去,不能说见过她。”
羽琮脸色不知喜怒,柳垣却在看到她瞪向自己时,心中便不再相信她的话,羽琮道:“那她现在如何了?”
羽冰落不知怎的,直接道:“她只陪了儿臣几天,然后就……”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