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论海笑了许久也没停下来，笑的满脸泪水。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张红肿的脸上滑落下来，流经那红肿的脸颊时，火辣辣的疼，流到嘴角时被他混着鲜血吞下。
又咸又涩，口中发苦。
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第一次是在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的时候，夫亲得了怪病去世，家里的长辈都说是他母亲克死的，那些以往慈祥的长辈仿佛变了个人。
明里暗里叫他母亲大丧门星，叫他小丧门星，连那些丫鬟下人都是如此，最后甚至在一个大雪天里，直接将他与母亲赶了出去。
那天鹅毛般的雪花飘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母亲将他抱在怀中哭泣，那温热的泪，划落他嘴角的时候，也是这个味道，涩的心里发苦。
后来他与母亲回到了娘家，虽然仍不受待见，但终究是有了落脚之地。
可好景不长，很快外祖父便撒手人寡了，他那利欲熏心的小舅舅，见谁都像是来抢他家产的，娘俩又一次被赶了出去。
只能像乞丐一般混迹街头巷尾，睡桥洞勉强度日。
那时候母亲告诫他，绝不可去乞讨，就是饿死也不要吃嗟来
之食，他答应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拮据，母亲将身上首饰拿到当铺当了，买了米粮，每天还会去菜场捡些别人不要烂菜叶子给他炖汤喝。
可孤儿寡母的哪里有好日子过，很快母亲买的米粮便被几个自称是丐帮弟子的乞丐汉子抢去，任凭母亲如何厮打、哀嚎也没有留下来半点。
他们还骂母亲不识好歹，美名其曰：入帮费。
他们走后，母亲还是去菜场捡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只是再也吃不到米粮了。
饿了就喝水，倒是也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最让他记恨的是其中一个汉子还重重踹了母亲小腹几脚，害得母亲留下了病根，他夜里饿醒时，经常看到黄豆大小的混浊汗水从母亲的脸上淌下来。
母亲为了不吵到他休息，还死死咬住那没有丝毫血色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再后来，又是一年飘雪，他生病了，高烧不退，母亲带着他去了无数医馆求药，要强的母亲第一次下跪求别人，便是为了他。
这枫城中每一间医馆门前都有她母亲磕头磕出的鲜血。
猩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极为耀眼，就像最红最艳的梅花开在雪
中，触目惊心！
后来好不容易有家医馆丢出了几包药，他们怕早已面黄肌瘦得没有人样的母亲会死在医馆门口，怕晦气。
喝了药之后，他的高烧第二天便退了。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由为清楚，清晨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整宿守在旁边的母亲，母亲看着他醒过来，赶紧伸手去摸他的头，然后母亲笑了。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哪怕母亲已经枯槁的没有人样，依旧是最美的。
母亲笑着说病后得补一补养养元气，想些吃什么？他那时候说想吃馒头，毕竟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饭了，每天都是吃些烂菜叶子，他很怀念馒头的味道。
母亲点点头，说她这就去买，然后便跑出去了。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家早就没有一颗铜子了，根本不可能买到馒头，可哪怕就是天天与母亲吃些烂菜叶，他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