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又兵卫同时商得宫本先生,有所请求。”
又兵卫先开口说。
“什么事呢?”
忠真侯讶异地问道。
“又兵卫与宫本先生的比武,伏乞准如所请……”
“什么,比武?”
武藏接口说:“请君侯听武藏一言。早年我们在和歌山见面,因有约在先,便在纪州侯之前比武。那时我们又约定,下次有机会再度交手一次。”
又兵卫接着说:“和歌山那次是又兵卫败了,以后又苦下功夫,想再请宫本先生的教示。”
忠真侯稍露踌躇之色。他也曾听到前次比试的事,但现在踌躇,是不愿有任何一方受伤。
可是,既双方当面请求,又不得不答应,不,对于已圆熟的名人间的比试,假如太过拘束,反显得看低了双方的价值。而就他的地位来说,这一比试真是不可多得的盛事,为了兵法,为了鼓舞藩下的士气,都是难逢的良机。于是忠真侯乃断然言道:“好吧,我同意了。名人间的比试,我也是先睹为快哪。”
接着,就得商定比试的时日与场所。
又兵卫性急,提议说:“今天,就此借府巷院中,在殿下面前……”
武藏截断他的话说:“请等等,我想决定明日巳刻(上午十时),在城内跑马厅中。”
“什么,在跑马厅中?”忠真侯感到诧异。
又兵卫却说:“宫本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骑马比试?”
武藏坦然说:“正是这个意思。记得二十二年前,在肥前小城街道,足下跃马绰枪,那电光般迅捷的一刺,枪法之妙,至今未忘。且一旦战起,为将者的兵法,本来是马上功夫。武藏不佞,亦当骑马相对。当然用的真刀真枪。”
“哦,宫本先生到底所见不凡,咱们决定马上相对。”
待知道武藏的真意,又兵卫极为感叹。但要知道这不是坐在榻榻米上瞪眼相对的事,而是非见输赢不止的生死搏斗哪!
四
忠真侯霎时变了脸色。当然,他并无遗憾,也不是对武藏有何成见,更非对武藏有什么不满。但提议的武藏,和慨然答应的又兵卫,都有着秋霜似的激昂情绪。这两个站在兵法最高峰的名人,倾其所有的秘传和精神,加上年轻的热情,意欲为武道而赌着一切的死斗。
忠真侯虽为两人的气魄感动,但绝非畏怯。不,他自己都被惹起武将的气魄。
“好,双方如无异议,明日巳刻,在城内跑马厅内比试,就此为定。”
他这样吩咐了后,赠武藏取名“皋月”的黑斑名马,给又兵卫也赐了名叫“明石”的棕色骏马。
府上的管事立即奉谕着手准备去了。这一场比武,虽禁止市井平民参观,但谕知本藩藩士得以尽量观摩。全藩中因为这一消息而沸腾起来了。
二十二年前,武藏曾与当时的小仓城主细川忠兴家臣佐佐木小次郎决战,竦动了天下视听,现在他又在小仓,与小笠原家的家臣高田又兵卫作殊死战。人们推想起来,把这种因缘结在一起,认定这次两虎相斗,必有一死。
至于孰败孰胜,更是议论纷纷、所见不同了。谁都知道武藏是百战百胜、从未落败的剑士。他们也知道实战的经历以武藏为优,而前次的比画也是武藏占先。
但若谓马术,则均认为又兵卫远在武藏之上。当时的武士,固然都考究骑马,不能遂说武藏不精马术,无奈又兵卫却是名闻全国的大坪流马术的大家。
“可是,马上比武不是宫本先生提出的吗?对马术倘无把握,怎肯自动提出?”
“不错,既有天下第一兵法家之誉的宫本先生,在马术上想该已达名人之域了。”
“不,若说马术,总得首推高田先生啦。纵使宫本先生的技术已达名人之境,还得看平日的练习。在京里,谁也没有看见宫本先生骑马的吧?可是高田先生一直到今天,每天早上总是驰骋一周,从无间断。”
人们一聚首,便为此喋喋不休。
那天,武藏先到侯府的马廐里检视所赐的黑斑名马。回来后也不向儿媳浪娘提起,直至伊织下衙回家才说:“伊织,明天可以痛痛快快地一显身手了。”
他高高兴兴的,病后苍白的脸上,今天也分外光耀,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五
“父亲,刚才殿下吩咐,要我早些回家帮着父亲准备,已告诉我明天的事了。”
“哦,坐骑已由殿下见赠取名‘皋月’的黑斑马,刚才到廐里看过,好骏的脚力,非常合意。比试过后,马就是你的了,还得盖造马房呢!
你也不能老是走路上衙哪!”
伊织微笑说:“是。好久不骑马了,马上去叫人来盖马房。马鞍是从京里带来的,不知道是否可用?”
“那已够了。”
“那么,服装呢?”
“也是从京里带来的,不戴头盔,单穿铁甲。”
“铁甲?”
伊织一听,眼睛张得大大的。这不仅武藏过去不曾有过,兵法的比试而穿盔甲,更是空前的了。马上比试,也是耳目一新的。
武藏肯定地对伊织说道:“兵法逐渐离开实战,愈有独辟蹊径的趋势。所以如此,是有其充分理由的。可是,偶仿实战的情况,也很不错。这次既是马上比画,穿上铁甲,增加实战的气氛也好。世界虽是渐臻太平,却也不能就此松懈。到时候,你得多多注意比试时进退的火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