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已知道了。凭这四十个成名的剑客,看您仍不放心,主水自然知道对方绝非泛泛的兵法家哪。”
虽是柔顺的回答,但话里似隐隐地含着嘲笑的成分。
“一点不错,武藏剑术之妙,真可谓神出鬼没。佐佐木小次郎先生之所以失败,正是轻敌之故。你的妖法对武藏到底能发生多大作用,还很难说,切忌轻躁而出!等会儿,你得守在我的身边,听我的号令,再出面同武藏对垒。”
“是,我知道了。”
但主水的嘴边仍浮着嘲笑。
这少年出生于肥后的僻壤,是八代土著的乡士之子。依系谱倒是藤原的嫡系,名和的后裔。这名和一族,虽是家道一度中落,而辗转出仕于各国诸侯,但后来却做了八代城主,确是名门旧家。自视颇高的主水,目中没有岛津,也没有加藤。在他的眼中,宫本、佐佐木、柳生之流,只是微不足道的兵法家罢了。
“等着看吧!终有一天,我会征服天下的兵法家,至少也得坐镇八代,仍为八代城主以示血统的光荣。”
他是这样野心勃勃的怪少年。后来他的命运转变,食禄于细川家,身仕隐居于八代城的细川忠兴三斋公,怪剑客之名曾一度震惊全国,但不久惨死剑下,壮年而逝,在剑术史上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物。
队伍沿田埂向东,迤逦到了立足山麓。太阳已落西,人家也渐疏落。甚内吹响竹笛,是预先约定的警戒信号。他早就认定,从这里开始便是危险区域了。
但武藏,一如甚内的期待,也如悠姬所深信,要是袭击这一队伍,是绝不会采取寻常的手法的。
武藏,是否出现呢?
四
除非狭路相逢,倘或约定的决斗,必是乘敌之虚而出人意料,才是武藏的一贯战术。这点,甚内比谁都知道得更清楚。
这次的取决,虽不是公然约定,但双方暗中对垒,自是必死的决斗。
“武藏这家伙,不知何时、何地,攫取怎样的地利与天时而出现呢?”
甚内做各种假定,立下应变的防卫策略,而且已有头绪。
武藏一定在天亮之前出现的吧?
武藏大概会选定那种不利于多数人集体作战的地点吧?
武藏一定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像旋风一般突击吧?
甚内更相信武藏必一改过去的作风,会单枪匹马而来。幸好此次是奉佐渡的授意,武藏五人团未必敢于公然帮着武藏。至于座头森都,便不足为虑了。
每逢树林或转弯,甚内便吹动竹笛。听到这个警报,一伙人便四面戒备,握紧武器。他们的武器有刀、枪、矛、戈,宛然是一团上战场的野武士。
将近平尾台,到了岔路口。朝左,绕平尾台右麓,经曾根、刈田而出行桥,通往中津的大道;朝右,绕平尾台左麓,经金边岗而出田川的间道。甚内原是打算走中津的大道的。
从此一直到岔路口,幸好两边尽是稻田,没有隐蔽的地方。一行人都放下紧张的心情,松了一口气,有的更高谈阔论起来。
“啊,喝一口再走……”
贪杯的,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嘴对嘴边走边喝起来。
这时,月亮从厚厚的云翳中露出脸来。
“啊啊!”
打头一人,一声怪叫,刹住脚步。
“怎么了?”
甚内不敢大意,叫着赶上前去。行列已停顿下来。
“头,头领!那,那,那个!”
“哦——”
甚内呻吟。两三丈前,在月光下,有一个武士缓步前行的背影。长发披肩,身高六尺,肩头上斜背着包袱,穿着紧身裤、皮脚缠。大刀的环佩,在夜色中闪耀。
“是武藏!”
甚内嘶哑的声音,不禁脱口而出。
想得那么周到,但武藏却出乎甚内的意料,出现在这种地方。
“怎么了?”
铃姑赶上前来。
“是武藏吗?”
岸孙六也赶到前面来了。
“喏喏,你看!”
甚内兜着下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