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狮子剑!”
彻斋边嚷着,抽身后跃。武藏的刀扑了空,但双方的架势,还是平分秋色的。同时,彻斋左手的大刀高举,向斜劈下,“咔嚓”一声,与武藏的木刀相碰。武藏觉得手尖一麻,手上的木刀险些脱手,好不容易回手一刀,迎领而下。彻斋右手拔刀,左手进攻。武藏闪身躲开,同时大吼一声,从正面又是迎头一击。彻斋刀交十字,接住武藏的刀,转瞬抽出右剑,把武藏的剑向左卸去。好险!左剑临近,武藏飞身后跃。与这同时,彻斋叫道:“武藏,接刀!”
把右手的小刀,望着武藏掷去。
“噢——”
武藏应声,用左手接刀。
现在是武藏双刀了。但彻斋却回身一转。
“武藏,攻来!”
他边说着,边自顾向前走去。那里是正屋与子屋之间的狭弄,转动双刀确是太仄了,武藏呆了一呆。
“武藏,怯了吗?”
“呀!”
武藏霎时下了决心,将双刀拟于中段,跨进狭弄。
“不动剑!”
彻斋在弄中叫道。
五
彻斋站在狭弄出口,高举木刀,横在头顶,拦在当地。这是泰舍流独门的架势:右劈为“高妙剑”,左挥为“风势剑”。武藏把双刀拟于中段,数着彻斋的呼吸,一步一步,静静地逼向前去。
终于到了弄尾。若在常人,一定在这里刹住步武,先探对方的动静。但武藏却蓦地冲出,猛然挥右刀迎头盖下。这是出乎彻斋意料的攻击。好武藏,是乘势制了对手先机了。
“呀!”
迎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彻斋轻轻地跃退丈许。武藏随即腾身一跳,向前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彻斋飘然翻了一个身。
“呀呀!”
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彻斋的踪迹。他像被推下地洞似的感到一阵空虚,好不容易扎住马步。
“真无之剑!剑刀疾捷如飞马,火焰丛中好藏身。”
彻斋念念有词,迈步向前。老妻八重和女儿阿贞,瞪着眼茫然地站着。彻斋走过她们面前,丢了木刀,取了铁臿,噔噔噔走出宅院,到了野外。
武藏追在后面,比试还没有结束,彻斋的剑气仍咄咄逼人。假如武藏住脚不前,有了松懈,彻斋的臿便会盖顶而下了。
武藏起如虹的斗志,敏捷如豹,数着彻斋的呼吸,静伺彻斋的步调。但彻斋的一步一步结实得有如铜墙铁壁,没有丝毫空隙,无法近身。
彻斋略不回头,循着旷野向前走去。武藏澄心净息,数着脚步的拍子,想伺机扑去。但彻斋的步调是千变万化的,有时像踏在磐石之上,有时如履薄冰。风来时,乘风而飘,随着松籁的旋律跳动。时而如凌波的仙子,凭虚御风而前。
盛夏的烈阳,晒得躁切的武藏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只有眼中闪着如焰的光。
这样往返于旷野之间,他们穿村落,过森林,一直西行,到了比“切原野”更辽阔的一个旷野中央。绿草地上露出黝黑的地皮,是刚着手开拓的荒野。在那里,彻斋住了步。
“机不可失!”
武藏紧追上去,大吼一声:“彻斋看剑!”
六
丸目藏人佐彻斋居士,仍背朝武藏,刹住脚步。找到这个机会,武藏吼道:“彻斋,看剑!”
他大喝一声,扑向前去。同一瞬间,彻斋也一声短喝,把手中铁臿“啪”的一声顿在地上。而随这一顿,武藏的脑门像受了重重一击,反而踉跄向后倒退。他眼前金星乱飞,一阵眩晕。
“金刚王宝剑!一击万法生,百魔自粉碎,何必分尔我,乾坤一握中。”
彻斋随口吟诵,若无其事地在处女地上运着铁臿。
武藏好不容易立定脚跟,茫然地望着彻斋。烈阳当空,铁臿锄地的声音清脆悦耳,泥块和石子随着铁臿的起落四溅。从彻斋的五体发散出来的霸气,已是无影无踪了。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无邪的农夫罢了。
“无敌!”
武藏低语。
“非我所及!”
武藏为那无邪的农夫所感动,觉得自己与彻斋之间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不,不仅彻斋,一切农人、工人、商人,孜孜不辍的芸芸众生,好像都是高不可及似的。
金刚王宝剑——那指的不是劳动者敲击的铁锥声,农夫掘土的铁锹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