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下,雪停了,姜子鱼也停止了奔跑,因为狼群不再追赶,也不再隐藏。它们呈半圆之势朝他站立,在雪地上踏着轻柔的步子,像是在嘲笑他这个无知的猎物。
四周,是一片雪白没有半株植被的山坳,静得可怕。
他猛然看向了脚下,雪地里并没有任何怪物,但他感觉得到体内那本就残存无几的灵力竟然一点一点地被脚下的雪地吞噬着。而随着吞噬的加深,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陷入了雪中。
猎杀谷,三千雪域中天然形成的险地。无论是走货的还是进城的队伍一旦陷入其中,能够活着逃出来的不过十一。因为这里的雪不仅很厚很软,而且还能吸附人体内的灵气,边缘地带的雪吸附力很弱,可一旦深入腹地那可怕的吸附力能让人瞬间被坍塌的雪给活埋。
此时的姜子鱼离山坳的腹地已然不远,若不是体内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再加上他对灵丝的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恐怕现在陷进去的就不只是半只脚这么简单了。
狼群自然知道猎杀谷的危险,因为它们的猎物有很多便是源于此处。但它们不明白的是为何眼前的这个无知的猎物在笑,难道这个他不知道这雪地里有多危险吗?是的,他很无知,所以一定不知道。它们在等,等姜子鱼葬身雪腹,然后它们便能凭借着自身能够在雪地上快速奔跑的爪子冲入腹地,咬出猎物,饱餐一顿。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猎物不仅阻止了身体的下坠,还伸出了他仅剩的手臂对着它们勾了勾手指。
“嗷呜!”狼王怒了,它不信到嘴的食物竟能逃过死神的眷念,“嗖!嗖!嗖!”它自身和那两头速度最快的狼风一般地冲进了猎杀谷。既然猎物不肯乖乖死去,那它们将它咬死就好了。
最先到来的是狼王,它银色的狼毛在月夜下泛着凛然的光,一口朝着姜子鱼的脚咬去。它很聪明,因为它知道猎物的脚无法移动,更知道一旦有鲜血滴落,这猎杀谷的吸附力会更加 。
可让它惊恐的是这猎物竟然跟得上它的速度,在它张口咬下之际,他那仅剩的手臂不仅硬生生拦下了它的攻击,强横的指力似欲将它的头捏爆。那是怎样的怪力啊,它可是银月凶狼,堪比九曲高阶灵修的凶兽!
“给我下去!”抓着银月凶狼的头猛然往下一摁,姜子鱼借机跃起。
“嗷呜!”后面赶来的两头凶狼,一头撞飞了砸向雪地的狼王,一头咬向了腾空而起的猎物。
姜子鱼正想调动血煞灵气,雪地中陡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吸力,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令他一头栽进雪地里。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抬起脚在那狼嘴上一蹬,向着猎杀谷的更深处飞去。
“嗷呜!”自雪地上一滚而起的狼王化作一道银光,扑咬而来。
与此同时,猎杀谷的上空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切豆腐一般切断了数棵粗壮的雪松,插在了猎杀谷边缘的一根枯枝旁。那是一块血红色的水晶,向外冒着森森的寒气。
“幻海血晶!这小子难道是那老怪物放养的血种之一?怪不得有如此精纯的血煞妖气。”青铜面具下那双眼睛一跳,愤愤地收回了那向着猎杀谷中悄然延伸而去的枯枝,“哼,老怪物,你可真霸道啊。我不动手就是了,不过得收点利息!”说罢便收了那幻海血晶,悄然消失在雪松间。
雪狼犬拉着货撬在雪地上疾驰着,那十来只雪橇的后面都用结实的草绳麻布绑了一捆厚厚的货物,这是一支来自猎 的赶货队伍。
赫里抬眼看了看远方初升的斜阳,壮实的手臂抖了抖手中的缰绳,对着旁边雪橇上躺在草垛里的汉子喊道:“穆叔,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面有一个中型的猎杀谷,经常有凶兽出没,如果队伍遇上就麻烦了。”
汉子的脸被毡帽盖着,淡然的声音缓缓飘来,“无妨,我们赶时间。”
“穆叔,你看!”
远远地,他们看见了一个半边身子被埋在了雪地里的人,而寒风中依稀可见一些七零八碎的狼尸落在殷红的雪里。
“警戒,我去看看!”被称作穆叔的人手掌在草垛上一拍,只一跃便落在了姜子鱼的身旁,那如鹰隼般的手一带,姜子鱼便被他拎到了队伍前。
“穆叔,他的嘴里!”
“银月凶狼的狼毛,能够在这猎杀谷杀死银月凶狼率领的狼群,身体素质还不错,应该跟你相差无几。”
“穆叔,那他?”
“还活着,但我救不了,巧的是我们要去的雪风岭正好有人能够救他。”
“可是!可是……”山禾“可是”了两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妨!他的药费自有着落,只是他若想治好断臂可就得看霁雪斋那位的心情和他的造化了。”说着穆叔便再次跃入猎杀谷,一具具狼尸从他的手中极速飞出,缓缓落在了队伍前。
看着这些狼尸,猎 的赶货人都笑了。足足十具,竟然只有三具狼尸有些不全,余下七具全都是被一击毙命。
“哎,可惜了,这银月凶狼的尸体破损实在是太严重了,不然能换好些钱。”
“山禾大哥,不可惜哩!”那叫作赫里的弱冠少年爽朗一笑,“这七具完整的狼尸就已经能卖个好价钱了,想来替这厉害的小哥支付过医药费后我们还能有些节余。”
雪橇上,一满口黄牙的中年男子敲了敲手中的烟袋,“赫里就是心好,不过你夸他厉害是不是也为了夸你自己啊?”
“我还不够厉害,为了两个月后雪狼营的选拔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正检查着货物的几名猎 长辈都投来了骄傲和宠溺地目光,“嗯,我们都相信赫里,你一定能成为雪神禁卫的。”
“一定!”赫里的眼中透着无比的坚定,可转而他又看向了那个躺回了草垛里的汉子,“那个穆叔,你不介意我们带着小哥一起去雪风岭吧。”
穆叔淡淡的声音从毡帽中传出,“遇到危险自己解决。”
“是!”转身,赫里拍了拍他身后雪橇里正熟睡的一个小男孩,“小迷糊起来,挪个位置。”
小迷糊迷迷糊糊地撑了撑眼睛,“哦”了一声,往边上挪了挪,便又沉沉睡去。
“哈哈,赫里,你是不是在梦里捡到的小迷糊,要不他怎么这么能睡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总是睡不饱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在长身体呢?”
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姜子鱼被赫里安放在了草垛里,日夜兼程地朝着雪风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