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张甲申家门口,余秋堂突然想起尘封许久的往事。
那时候班里一个同学欺负他,毫无情由将他鼻子打破了,对方父亲还不愿意负责,余得金很生气,提着砍树的木头,直接闯到张甲申家,让校长给解决这种不平事。
那也算是父亲为他唯一一次出头。
张甲申和对方父亲都毛了,最后给赔了几块钱,外加一袋葡萄糖粉。
那也是父亲难得的温柔,在他和同学“打架”后,没有再将他暴揍一通。
时过境迁,他没想到,竟然再次回到这个黑漆漆的大门前,门口两个雕刻成石狮子的小石墩依然存在,他清楚记得,当初他就是坐在左侧的小石墩上,看着父亲和对方在张甲申面前争执。
而这件事最荒诞的地方在于最后的结局。
那个欺负他的人,竟然通过这件事,莫名其妙和他成为好朋友,而且关系还很铁,一直到临死前几个月,都还一起喝过一次酒。
这找谁说理去呢。
人生剧本,果然是任何想象力极度丰富的剧作家也难以编的出来。
“啪啪啪!”
他扣响大门的黄铜门环,里面立刻传出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能感知到,这时候一门之隔的里面,肯定不止一只狗。
“谁啊?”
有人站在院里喊道。
“张老师在家嘛,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叫余秋堂。”
“余秋堂……哦,是余秋堂啊,你等等啊,我给你来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李春娥老师站在门里,一边用脚拨拉着想要扑出来的狗子,一边笑着说:“秋堂,你这是……”
“上次听张老师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次进山遇见了狍子,便给老师打了一只,不敢耽搁,想着赶紧给老师送过来,趁新鲜煮熟,用盐杀杀。”
“你这么快就打到了,”李春娥将狗吆喝走,拉开大门,“快进来,不要怕狗,它们就是烦,不咬人的!”
余秋堂扫了一眼院子里三只狗,心想老师你不愧是语老师,这话说的是极度夸张啊。
院子里三只犬都是大名鼎鼎的陕西细犬。
这可是一种能培养成猎犬的大型狗,性格爆裂,还特别护主人,它是不咬人没错,可前提你是它的主子,你试试放到我面前,看咬不咬我。
好在,三只细犬还算听话,被李老师呵斥到墙角蹲着,就真的蹲那了,再也不围着扑上来。
这就是陕西细犬服从性强的体现。
要能做猎犬,没有服从性根本不行,关键的时候,狗命难保,还会拉着人一起受罪,殃及池鱼。
“张老师不在啊?”
余秋堂提着袋子,跟在李老师身后,来到大门正对的正房。
掀开门帘,他看到里面家具布置的相当雅致,所有材料都是产自子午岭那边的一种漆树,被称为“小红木”,不需要任何纹饰,天然就有很美丽的红色或者橙色花纹。
这种漆树原本是从云贵传到四川,后又慢慢一路繁衍到秦岭,再到子午岭,也算是外来客。
早些年,有人用它开始做家具后,一时风靡无俩,导致子午岭的漆树很快就被砍伐掉大半,后来林场紧急出台政策,才勉强止住砍伐。
但从此,漆木家具的价格就直线上升。
以至于,如今结婚的人家,如果家里哪怕有一件漆木家具,都是非常有面的事。
像张甲申这种满屋子都是漆木家具的人家,还真是不多见,就连余秋堂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初次看到也是惊艳。
别的不说,就这套老漆木家具,放到几十年后,轻轻松松卖个几十万没啥问题。
当年他年龄小,没有意识到张老师原来背景这么深啊。
没个门路,他哪里弄来这么多漆木做家具。
“这袋子……”余秋堂看看手里的袋子,再看看人家的正厅,觉得有点不合适带进去,李老师却拉拉他的胳膊,“这有啥,进去坐呗……算了,东西你给我吧,我放到侧房去,免得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