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划出一段距离后,借着月光,桑桐依旧能看到那激荡不休的水面,层层叠叠的波浪朝四周推开,血色比夜色更沉。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楼珩划着船抵达岸边时,蛮奴正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小憩,几匹马拴在林中,摇头晃脑的吃着草,时不时甩下尾巴。
听到动静,它们立马警惕的竖起尖耳。
蛮奴起身,快步迎上前去,扶着桑桐下了船,一看只有他们两个人,“孟骁呢?”
“此事说来话长,他晚些会去客栈与我们汇合的。”
桑桐同蛮奴站在岸边。
楼珩却没下船,调转方向,将船划到另一边的暗湾藏好,三人碰了面,见天将放白,策马回城。
回到客栈天已大亮。
越青崖和叶寒声、冯禹一夜未眠,见到他们平安回来才放心,各自嘱咐几句,回房歇了。
结果等孟骁抵达客栈,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掌柜的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板一眼的说道:“贵客们歇了,楼公子说,您要回来不见人,就叫你先找个地方补觉,等睡醒再说。”
“老子一路提心吊胆,他们倒睡得放心。”
孟骁骂完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朝楼上走,“哪间是空房?”
“楼梯靠右最里侧那两间都空着。”
“你让后厨准备些酒菜,我们一醒来就要吃的。”
孟骁嘱咐。
掌柜道:“这些公子都吩咐过,您且安心歇息,醒来必定一切妥当。”
这么周全?
孟骁嘴角翘起,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小调踢开了最后一间房门,随着门扇合拢,客栈内再度安静下来。
正午后,众人陆续醒了。
掌柜端来一直温着的饭菜,菜上齐后,识趣的退了出去,众人围坐一桌,二话不说默契的开始动筷,吃到五六分饱,夹菜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说说吧。”
楼珩淡淡开口,“查到什么了?”
泽檀端着碗靠在角落里的柱子旁,闻言搁筷,低道:“那份名单里,九年前就在泾州任职的有三位,泾州刺史李叙,司马梁瑕,兵马督监常卢植。”
“李叙祖籍在豫东道丹州阳羡郡,建宁十五年举荐入朝,初任郡丞,十八年平调至泾州,补了宜阳郡的缺,二十一年,升任刺史,至今未动。”
“一入朝就做到郡丞?”
桑桐诧异,“李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泽檀摇头,这些信息卷可不会写。
叶寒声闻言半撑起身子,兴高采烈的指着自己,“这些事儿你得问我啊姑娘,我知道。”
“那你说。”
“李家是宦官之家,祖上最多做到四品,受门路所限,在地方蹉跎终老,传到李叙这一代,祖上积攒的人脉已萧条殆尽,他变卖祖宅和田产赶赴郡城,谋了个幕僚的差事,后通过太守搭上了柳家,恰逢宜阳郡丞病逝,他便在柳家的保举下,顶了这位置。”
“八大望族之一的柳氏?”
孟骁吃着饭突然抬起头,“卢柳顾靳,王崔薛窦这八家虽然比不上萧柴楼谢四姓尊贵,但在大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世族,李叙能走通柳家的路子,不简单啊。”
“但也止步于此了。”
叶寒声耸肩道:“建宁二十一年至今,他在刺史的位置上再没有挪动过,柳家要是想帮他,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