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又羞又喜,玉砚则是嗔怪的看了一眼彩荷,望着岳陵时,却转为满眼的疼惜。
岳陵摆摆手,目光转向彩荷脸上看着,脸上神气古怪,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却是并不说话。
彩荷被玉砚一瞪,便已知道过了,微微阖下眸子,不敢再说。她的睫毛长的极美,长而密,前端微微翘着。微敛之际,轻轻抖动,便在眼睑处洒下淡淡的疏影,将一双杏子般的眼眸轮廓,勾勒的动人至极。
感觉到岳陵的注视,她先是窃喜。刚才那番话,本就是壮着胆子,欲要引起岳陵的主意。这目的果然达到了,但等了半天,不闻岳陵说话,心中不由又忐忑起来,生恐就此惹的他恼了。
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这心中更是惊慌。偷偷撩起眸子望去,却正和岳陵大有深意的眼神对上,心中不由咚的大跳。眼见岳陵脸上神色怪异,心中竟尔不由的怕了起来。
微微颤抖着身子,咬咬红唇,就往地上跪了下去。旁边莲萼一惊,急忙想要去扶,却又停住,也在身后跪倒。
古时候,妾室在丈夫面前地位极低,等同于奴仆。别说是跪,便是动手打骂也是寻常事。作为妾的婢子,在这种时候,除了陪着一同承受,绝不敢有任何别的举动的。
今日她们既应了来这后宅,又得了玉砚的暗承,在二人心中,实是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了。所以,眼见岳陵似是怒了,彩荷
跪下请罪,莲萼也不敢去扶,只能随着跪倒听罚。
岳陵那儿却是一惊,身子一起便要去扶。只是忽然灵光一闪,又缓缓将身子坐稳。低头看看这两人,想了想,淡淡的道:“这怎么说的?好好的,干吗行这么大礼?”
彩荷心中气恼,她虽心中自认了身份,但终是并未挑明,也尚未真正进门。这番跪倒,固然是恐岳陵发怒,但也未尝没有借此邀宠,做给玉砚看的意思。
她长于青楼之中,从小耳濡目染,所学所习的,便是如何讨好男人,承欢其下。此时有这心思,便也是自然而然,倒并非本性使然了。
只是这做作归做作,刚才一跪之后,眼见前面岳陵袍襟一动,似要起身,心中一喜。随即却又不见了动静,接着便听到岳陵冷漠的问话,心中便不由真的怕了起来。
“君…君莫怒,奴….奴不该口无遮拦,不分尊卑,惹了君生气。求君怜惜,便饶过这次。”心中惶恐,那话音儿也颤了起来。
玉砚看的不忍,抬头看向岳陵,眼中有哀求之色。岳陵冲他挤挤眼,玉砚一呆,随即恍然,无奈的摇摇头,在一边又将身子坐稳。
岳陵咳了一声,哼道:“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不过,既到了这份上,有些话我也就说明了。在这个家里,没那么些什么尊卑上下的规矩,大家一家人,相互坦诚相待,相互关心付出才是。若是拿外面那套形
势,整日里勾心斗角,争风夺宠的,不但会伤了所有人的心,一个家早晚也会散掉。你既愿意随了我,我自也会真心待你,但无论是谁,要想在家中使手段耍心机,那也什么都不必说了。”
彩荷身子震颤,听着岳陵所说,一个身子越发伏的低了。待听到这里,口中连忙应下,语气中却反而透出喜意。
虽挨了这番训斥,但岳陵话中之意,显然是明白的接纳了自己。这让从开始被他让到后宅的暗示,一直忐忑猜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想到既然岳陵接纳了自己,终是不会让自己仍待在怡情楼中,眼见着便要跳出苦海,彩荷心中又喜又悲,心绪激动之余,忽然竟尔哭了起来。
岳陵吓了一跳,只道自己玩的过了。他打从心头存疑,再到彩荷刚才所说什么一定谨守本分,不给他丢了脸面之语,且不说到底原因是不是如自己所猜那样,但这女子愿意跟着自己的心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既明白了这点,他倒也不排斥收下这个美人儿。只是刚才不明白之时,发生的种种,现在再结合着回想一番,登时便察觉到彩荷的心思。
他风流不错,但如今不比后世,一夫多妻的社会大环境下,喜欢的女子娶了回来,便不是后世玩什么一夜情、婚外情。最重要的,便是家中和睦了。否则,他想要在外发展,一旦后院起火,哪还干得成什么事儿?
所
以,这才顺势借着这个时代的特色,装扮了一回男尊女卑的大老爷做派,趁机敲打了一番。
但哪料到竟然把人家姑娘吓哭了,岳大老爷可是最怜香惜玉的,这下登时手忙脚乱,哪还顾得上再去装腔作势?连忙扶了起来,跺脚道:“唉唉,我说,你别哭啊。我不就多说了几句嘛,难道我说的没道理?你说你们要是整天互相算计,那我不是要头疼死?唉,我说,别哭了成不?得得得,你要觉得我说重了,我给你,那啥,给你赔不是了,不过,这理儿可不能变,这是我的底线。唉,咋还哭呢?再哭,我….我….”
他满面焦灼,摇头跺脚的一连串爆豆子一般,最后竟而肯给自己赔不是,彩荷听在耳中,心中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自己命运多舛,寄身风尘,本以为这一生,若是命好,也终不过是哪一天,被某个富贵人家买去为婢为妾。要是命衰,怕是最后只能残延苟喘,孤单死去而已。
这些年来,眼见多少前辈都逃不过这两种下场。说那什么才子佳人,相互爱慕,终成神仙眷属的,不过只是一种美好的传说,实未见真正见过一起。
而今,自己确实错了,明明是感怀身世而哭,这不成想得了他这般宽慰,竟尔肯舍却尊严向自己一个女子道歉。这般有情人,又是自己心中所爱,可不真是如那传说中的故事?能随侍这样的夫君一生,便
千般苦万般难,也自随他去了。
她心中激荡,眼见岳陵越说越急,这才急忙摇头,泣道:“君说的是,是奴的不是。奴哭泣,不是委屈,而是感动。今能得君如此相待,此生再无所求了。”说罢,又再大哭。
岳陵呆了呆,终是轻叹一声,揽着她,用袖子给她擦了泪水,柔声道:“不要哭了,苦日子过去了,今后我不会再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委屈。你今日也不必回去了,便和玉砚一起住着,怡情楼那边,我自会去解决。”
彩荷啊的一声,面上忽现忧色,张嘴欲言。旁边玉砚也皱眉道:“君此举不妥。青楼之人,都是有身契在妈妈手里的,便要赎身,也需两方情愿才可。否则,一旦告到官府,麻烦能不能脱去不说,便君的名声也会毁了。何况,彩荷妹子如今刚刚得了花魁之名,正是妈妈着紧的时候,她如何肯放?不若让彩荷妹子先回去,以她现在名声,除非自己愿意,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如奴之前,不也是顶着花魁的名儿,呆了两年多也是无事?”
岳陵摆摆手,脸上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嘿道:“你们放心,我既让彩荷大胆留下,便是有万全的主意。哼,我的女人,怎么能再去委屈自己,对别的男人赔笑脸。”
众女闻言一呆,齐齐看向他。岳陵轻轻拍着彩荷,眼神却望出窗外,喃喃的道:“骆渺渺不是找我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