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泼剌喇冲出东门,雷虎在前,韩铁在侧后,将岳大官人夹在中间。
城门卒子那儿说的明白,方才没见什么罗玉林。不过倒是有一架四海米行的马车,从东门出去不久。算算时间,现在也不过就走出个三二十里地的样子。
雷虎也不多言,带着岳翎二人直趋城防司,用自己腰牌叫了三匹马,待得听说岳陵骑术不精,不由啼笑皆非。
这个时代,士子六艺,礼、乐、射、御、、数。那御便是骑术,这岳陵号称才子,竟尔说自己骑术不精。瞅他模样,什么叫不精,估计根本就是不会!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让韩铁在旁照应着,只要勉强能跟上就行。
岳大官人被人鄙视了,满面悻悻,一发狠,翻身上马,抖开缰绳便跟了上去。
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当时马师简单说的几点要素,加上如今六识敏锐,身体的平衡性也是超出常人无数,这一搏命,倒也勉强够看。
身边韩铁见他虽然摇摇晃晃,却始终能控制住身体,心下稍安,便策马在旁,边跑边给他纠正着、讲解着。不过一会儿,岳大官人这骑术虽谈不上,倒是比之先前稳了许多,总算能放开纵马了。
马蹄纷飞,踏的草屑纷扬,直直追出四十多里,却见前面路旁翻着一辆马车。
拉车的马早已倒毙,隐约可见车厢前有人趴卧着,看装束正是
驾车的马夫。车厢歪倒在侧,帘笼半斜着,有一大片红色殷出,显然是血迹。三人心中不由都是一沉。
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岳陵尚未适应,险险没直接跪倒下去,幸得旁边韩铁连忙扶住。
雷虎早已跳下沟去,先去翻动了下那马夫,回头对二人摇摇头,示意那人已经死的透了。
岳陵面色阴沉,点点头,抢步上前,撩开车帘一看,却见一人滚在车厢一边,满头满脸的血趴在那儿。
喊着二人上来,将那人翻过来,略一打量便已认出,果然就是那个罗玉林。只是此时也是两眼大瞪着,除了身子还有微热,气息却是早没了。
车厢中几个包裹滚做一堆,雷虎上前踢了一脚,包裹散开,里面光芒一闪,掉出几个元宝来,竟全是足两的金银。
雷虎和韩铁都是面色铁青,站在那儿,只觉胸间都要炸了开来。那暗中的黑手步步连环,总是抢先一步,原本刚刚出现的线索,到此却尽数断了,再没个查处了,直欲闷煞个人。
岳陵目光扫过金银,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蹲下身子,以手探查罗玉林的脉搏。
杀手杀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金钱?可如今既然杀了罗玉林,却反而没去拿那些金银,这说明什么?要么是来人有很强的组织性,只以完成任务为准,并不贪图财物;再要么嘛,那就是压根没来得及。
刚才探查罗玉林
时,罗玉林尸首还温热着,显然死的时间并不长。如此仓促之下,只要不是脑死亡,便还该有些机会。
手指搭到腕脉上,半响,果然有极微弱的一丝悸动传来。岳陵面现喜色,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针囊。又从一个小布包中拈起一根细细的血芝根须,两指微微用力,将罗玉林嘴巴捏开,将那根须挤出两滴汁液滴入。
这血芝乃万载神物,功效之强,虽不能真个生死人肉白骨,但凝聚元气,却是最最有效。
如今为了最后一点希望,却是顾不得珍惜了。蔘汁入口,罗玉林原本惨白的面上,忽而微现出些红润,雷虎和韩铁心头大跳,都是屏气凝息的看着。
岳陵目光如电,从针囊里取出三根最长的银针,微一沉吟,手起落如风,在他风府、玉枕、印堂等几处穴位依次扎了下去。最后却是轻叱一声,将那银针直接刺入百汇穴中。
针刚刺入,立即扳过罗玉林身子,提气猛朝他命门穴上拍去。啪的一声过后,罗玉林身子猛然大震了一下,喉咙间如扎破的风箱般吸了口长气,胸膛鼓动间,两眼微动,竟是真个回了魂儿来。
旁边雷虎和韩铁看的骇然欲绝,早知道这岳子鸿有一手精绝的医术,但如此生生让一个死人还了阳,这般手段又岂是精绝二字能形容的?
他们却不知,岳大官人之所以能让罗玉林醒来,靠的却是那血
芝根须之力,再加上以银针过穴,用极霸道的手法将起体内残余的几丝精魄聚起,这才有了这般效果。
眼前费了这般大手脚,也不过就是能缓几口气,不用多久,这几丝元气消耗干净,那可就死的彻底透了。
只是饶是如此,对雷虎两人的震撼,也是非同小可的。两人只觉心中狂跳,口舌发干,傻傻的站在那儿,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
岳陵却是深知时间宝贵,也不理他们,只沉声向罗玉林喝道:“罗玉林,谁杀的你?你又要去哪里?”
他这里呵斥声一起,雷虎和韩铁终是清醒过来。听着岳陵的发问,雷虎眼中不由闪过赞赏之色。
如今时间急迫,问杀手的消息,自是最直接的。而又问他要去何去,却是稳妥起见,好歹能落下个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罗玉林胸间急促起伏着,刚刚凝聚的精气只支撑了几秒钟不到,两眼光芒又开始散乱。
耳中听的喝问之声,嘴唇翕张着,似在说着什么,岳陵心中一动,连忙伏下身子,将耳朵靠近。
“……县……林…….动…..动……”模模糊糊的吐出几个字来,岳陵大急,还待再问,却梦觉耳边一声长长的吐气,便再没了声息。
转头看去,却见罗玉林两眼瞳孔彻底扩散,嘴巴大张着,再无半分气息。这下,却是彻底死的透了。
岳陵颓然坐倒,一时间满面沮丧。
他方才拼命聚集罗玉林的元气,已是耗损了极大的精力,这会儿罗玉林彻底死去,顿觉满身的疲乏升起,一时间浑身似都没了气力。
雷虎在旁急急问道:“岳公子,他….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说凶手的名字?”
岳陵抬眼看看他,苦笑着摇摇头,将那断续的几个字说了。雷虎听的愣住,眉头锁成一个大大的疙瘩,苦苦思索不已。
只是任他怎么想,所得的信息终归太少,却是找不出半点头绪。终是长叹一声作罢。
三人略略休息了下,跳下车来,韩铁扭头,叹息道:“他倒也算福气,终究还有咱们给他埋了……”
岳陵却转头看雷虎,人死在这里,按理当报官备案。如今有雷虎在这儿,却要听他的意思了。
雷虎黯然摇摇头,轻声道:“死都死了,凶手手脚干净的很,只消回头做个记录就是,这里前后不靠的,便想运回去也不可得。算了,且埋了就是。日后若需检视,可再来开坟就是。”
岳陵这才点点头,韩铁将车厢拆了,三人各自分了块木板,便往后面林中走去。
这片林子边上靠着一条溪水,中间地面松软,正好挖掘。韩铁用脚试了试,冲两人点点头道:“就这里吧。”
岳陵无可无不可,便就和韩铁挥动木板挖了起来。正自刚挖了一铲,抬头间,却见雷虎猛的瞪大了眼睛,大喝一声,便冲着二人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