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长的长枪后端杵着地面,前段顶在半空中,只有首列长枪兵才会使用如此长的长枪,正是为了应对清虏的骑兵。
队列的行进速度变慢,鸟铳手身上的火绳散发淡淡的焦味。
蒙古人轻骑在离阵型六十步外挽弓,稀疏的长箭从空中落下来。
“放铳!”
一排整齐的铳响,夹杂着战马的嘶鸣。
方阵出现片刻的慌乱,有人中箭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长枪失去控制,枪杆砸在前列人的脑袋上。
“握紧长枪!眼睛看着前面!”身为老兵的千总大声喝叫。他曾在天雄军中征战七八年。
迎面而来的蒙古人倒下了六七匹战马,有些人摔在地面爬起来飞一般的逃去,还有些可能谁摔伤了,躺在地面哀鸣,看着迎面缓缓靠近的明军。
在逢勤理想中的队列根本不需要长枪兵,但初次使用鸟铳兵与清虏野战,他还是谨慎为上。这些长枪存在最大的意义只是为了给鸟铳兵增强信心,让他们在装填弹药时不至于因为慌乱造成手脚不利索。
蒙古骑兵被逼迫后退,让开通向方国安兵营的道路。
三千五百骑兵出现在方阵之后,战马的铁蹄击打地面。蓄势待发的骑兵是最可怕的骑兵。博洛打消了让女真人出击的念头。
战局陷入僵持,谁也不敢把最后的预备队打出去。
博洛发现守卫富阳县城的这支军队好像才是整个战场的主导,至少这个将领对战场的掌控让他有些不安。
五千人的鸟铳方阵与蒙古射手对峙在富阳城东北角,弓箭鸟铳声不停,铳手装好铅子弹药,听从各部千总的命令看有虏骑靠近时即释放。
双方都无破釜沉舟的勇气,战局从半上午一直持续到午后,清兵进攻的汉卒锐气已失。
方国安与儿子方元科倚仗兵力的优势开始调集兵马从两翼反击,方才稀疏铳炮声又密集起来。方国安对一直虎视眈眈的女真人有很重的戒心,担心整体军阵移动若遭到突袭会抵挡不住,命中军不动,两翼兵马进击,整个军阵形成月牙形,完成包抄口两边的月牙像螃蟹的大钳子夹向中间。
方国安不敢放手一搏,也不愿意太过损耗自家的实力,以固守为主,与逢勤的思路不谋而合,两人初次配合作战,竟然让整个战场变得无懈可击。
“撤!”博洛看局势转为不利,立刻下令。
汉卒仓皇退后,女真人摆开弓箭手阻击追击的浙兵。
“出击!”逢勤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车风的三千五百骑兵饿虎一般扑向尚在与方阵兵缠斗的蒙古骑兵。
战局如对弈,双方的棋子兵力一目了然,博洛先动了女真人,车风的轻骑立刻加入战场。
蒙旗人马分兵缠斗了一个多时辰,哪里经的住车风的轻骑以逸待劳。
骑术高超的斥候轻骑兵在前死死咬住,轻甲骑兵在后,宽阔的官道中立刻显得无比狭窄,不断有战马被挤入旁边的稻田。
车风箭无虚发,每箭必中战马的头部,轻骑发出各种呼喝在道路中对战。
等枪骑兵近前,车风命轻骑催马跳入稻田让开道路,如林般的长枪冲刺着压制过去,这些人原是左若的部下,冲杀勇不可挡,蒙古人抵挡不住,向博洛的方向且战且退。
车风还想追击,背后却传来退兵的号角。
战斗从巳时开始,一直到快到申时才结束,清兵略败退向杭州方向三十里安营扎寨。
当夜轻骑举火把骚扰临安和余杭等地,四处散发驱走鞑虏,死不剃发的檄,博洛连夜紧急从杭州调集兵马前来汇合。
虽然是一场小胜,也让方国安异常兴奋。逢勤也很满意,眼下以守为主,以战练兵最符合他的心意,何况他本就不是喜欢冒进的人。
有人忙碌,有人闲。有人在流血,有人干着急。
杭州城内。
季弘藏在这里有两个月了。这些宅子名义是浙东商会的产业,外面的店铺平日经营些海物和药材,这些商号名义上不属于商盟,其中的伙计多数是他暗营中人。
这半年来,刺探消息等事务都交给了王义,季弘只干了这一件事。北人不通水性,杭州水门还是由原来那些的降卒把守,其中几个把总都曾与他推杯换盏过。
在阴暗中呆久了,若能再上一次战场,一定格外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