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帝朱聿键批了一件棉衫站在皇城楼顶,天气很寒冷,他穿的衣服不厚。在这样的天气下,站在高耸在半空中的城楼上滋味很不好受,寒风吹透他的棉袍,浑身上下如入冰窖。
身后的小太监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嘴唇发紫,强自支撑。今日皇帝的心情很不好,伴君如伴虎,隆武帝虽然被大将军压制,若想弄死一个太监还是如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翟哲啊,翟哲,难道你不给我机会了吗?难道你不敢再进入南京城了吗
如果翟哲不入南京城,朱聿键什么也做不了,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是大将军现在还离不开南京城,皇帝和内阁只要在这里,他有很多事绕不开。如还关在大牢中的何腾蛟,收复江南时俘虏的多铎和张存仁已经关押了一年多了,至今还没有处置。
寒冷能让朱聿键保持清醒,他仿佛又回到被囚禁在凤阳皇陵中的日子。
他不畏惧寒冷,他心中的悲凉与急躁超越了肉体的煎熬。
“苍天既然磨砺我的心智,让我历经辛苦最终登上大宝之位,为何又要把我抛弃”
一个月来,大将军翟哲一反常态,不屑于做往日的表面功夫,图穷匕见之势已现。他先是启用朱聿键最憎恨的宗茂,随后回到江南竟然不到南京城内觐见皇帝,紧接着又和江南总督陈子龙结为姻亲。
杭州与南京分处江南南北两端,气氛截然不同。
杭州城内喜气洋洋。
翟哲处理家事也像行军打仗一般利索,得到柳随风的正面答复后,立刻准备彩礼前去求亲。
翟天健为王爷长子,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人。大将军府官幕僚长史尽出,由柳随风和方以智担任媒人,范永斗出面陪同翟天健往陈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翟哲此举一是为拉拢江南士绅稳固自己的势力,再者已在为王爷世子未来铺路。陈子龙是翟天健的岳父,范永斗为他的舅舅,方以智是他的老师,确保他的地位稳定。
西湖边王府中内宅,几个妇人叽叽喳喳。
莹和永莹分别站在范伊两侧,乌兰站在她对面。
宗茂复出,绿莹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说话如连珠炮四:“夫人,夫人,绸缎有百丈就够了,前些日子杨志高出海带回来十几个珠子,晶莹剔透,光彩动人,我拿了两颗过来,送过去昭显龙凤呈祥正合适”
范伊略一犹豫,轻轻摇头说:“那个东西太过贵重,不合适”
“王爷夫人还说贵”绿莹偏过脸去,就要劝,见对面姐姐永莹瞪了他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犹然不甘心的撇撇嘴。
范伊要亲自选定送往陈家的聘礼,既要体现出大将军府大同王的身份,又要顾及翟哲的喜好,不能太过奢侈。
支柱了绿莹,没人说话了,永莹慢条斯理夸赞打圆场:“听说陈家家风甚严,陈家的闺秀一定知达理,是小王爷的良配”
范伊点头道:“王爷选中的人,当然错不了”她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隔着两个院子,方以智正在教习翟天健《物理小识》。
十二岁的翟天健快有半丈高,他不像父亲从小练习武艺,但比一般的士子要健壮一些。方以智教出来的学生,绝不会只会八股的呆子。方以智自己也常常练习棍棒。
能请到方以智这样老师,是翟天健的幸运,但也只有翟哲才会同意让方以智教习儿子那么多杂学。
父亲时隔一年才回到家中,这几日又忙着给自己定亲,翟天健今日学的有些心不在焉。十二岁的少年,有些事情已经懂了,有些事情还很模糊。
方以智索性把合上,才要说话,外面转进来一个人,招呼道:“密之,你在这里呢,大将军召见”
方以智起身回头看见来的人正是柳随风,向翟天健挥挥手,起身道:“柳兄,就来”
翟天健眼巴巴看着老师离去,满肚子羡慕。父亲回来几天,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只有吃饭时才能相处,他早羡慕方以智。
柳随风走在方以智前面,走了百步之后,他突然咂吧嘴巴,说:“密之这几年的心血都花在世子身上,啧啧”最后两声叹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像是惋惜,又像是赞叹。
“我没有柳兄运筹帷幄合纵连横的本事,只好人尽其用。”方以智有些不高兴,柳随风话里的意思他很不喜欢。好像他教导世子是另有所求。
柳随风历练多年,早猜到方以智的想法,接着话题说:“密之谦虚了,大将军这次来找你,你再想躲在杭州清闲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