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在晚春的暖风中飘荡,南京城被一片悲伤的气息笼罩。但若是细看,才能发现留都中大街小巷,深宫庭院中,众人都像好斗的公鸡般,伸长着脖子,一有意见不合,便会破口大骂,争辩的死去活来。
从听说北京城陷落,崇祯吊死在煤山,到现在二十多天已经过去了。南京城内还在争论不休,潞王的呼声越来越高,史可法也改了原来的主意,走入钱谦益同一阵线,主张推潞王为君。
收到江北来的密信后,马士英躲在宅子中闭门谢客,好像已经默认自己失败了,让那些关注他的复社士子欣喜不已。
如果说翟哲深夜来访说的那些话让他心焦,那么江北四镇给福王的效忠是把他逼入死角。史可法拿到了这个也不得不让步,好在现在他占据了主动。
“福王!该在等着我了!”马士英想笑,可是咧了几下嘴,愣是没笑出来。
“来人,备轿!”他向门外的管家吩咐,“先往诚意伯和忻城伯府中递名帖。”赵之龙和刘孔昭这两个勋臣掌管了南京的守备兵营。
在复社士子踌躇满志,暗地里商讨想要担任何处官职的时候,马士英拿着江北四镇和南京守备勋臣的效忠放在史可法面前。
面对无可逆转的形势,臣、太监和皇帝围在一起,用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这场争论。
四月底,天气时而阴雨,时而晴朗,官道上有些淤泥,路很不好走。
一列旗帜鲜明的队伍往江北而去,马士英和史可法往淮安迎接福王朱由菘入南京。五月三日福王任监国,百官朝服,福王行告天礼,魏国公徐宏基进“监国之宝”。
五月十五日福王朱由菘登皇位,改次年为弘光,分功行赏。
卢九德是个太监,拿不到台面上来,被朱由菘封为京营提督监军,马士英成为拥策首功之臣,升兵部尚并领内阁首辅,高宏图为户部尚,钱谦益为礼部尚。史可法之前辱骂福王多次,又争不过马士英,自请往江北扬州督师四镇,布置江北防御。
三日后,又进封黄得功、左良玉原伯爵位为侯,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为伯。史可法正好准备往江北,请命给四镇发铜甲、铜锅、团牌、红衣炮并等军需物资。
绍兴府和杭州府的交界处。
对面钱塘江水如万马奔腾,但掩不住宁绍士卒的歌声。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歌声朝气蓬勃,让人闻声一振。
从翟哲回来已有一个月来,宁绍军镇陈兵钱塘江侧,操练不息,声势唬人。
翟哲一直在等,等到他听说马士英举荐阮大铖为兵部侍郎时,上请往江北守御,并求加募兵两万,并求今年的军饷。
这段时间南京登基大典,事情太忙了,翟哲没有急于去打扰马士英。东林党在江南根基深厚,如高宏图和钱谦益都入阁办事,当马士英任用阮大铖时,就标明他对朝政已经基本完成了控制。
柳随风一直留在南京活动,还在与东林党人以及左良玉等人联系。皇位之争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从马士英启用阮大铖开始,阉党与东林党之间的争斗将不可避免。
翟哲是亲东林党的军镇,在马士英的眼中又是可以收买的人。对他既有招揽之心,又心生防范。左良玉在武昌,翟哲在浙东腹地,若两路防御,难免会力不从心,但翟哲前日的表现表明他与东林党并不是铁板一块。
翟哲暗自惋惜,若马士英不用阮大铖,与东林党之间的裂痕不是不可以弥补,毕竟他妹夫杨聪与东林党人交好,他自己也不是阉党中人。但当年他能为张溥奔丧,如今掌权了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恩人。马士英就是这样的人,否则他还能记得翟哲的那一点好吗?
天气变的炎热,江北战局翻天覆地。皇太极已死,吴三桂引满清摄政王多尔衮入关,于四月底在一片石击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吴三桂继续追击大顺兵马。
六月中旬,弘光帝拟旨,封原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为蓟国公,宁绍总兵翟哲为东海伯。
没赶上第一波封爵,马士英终于在第二波上想起了翟哲。此时的爵位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声名显赫,但有了爵位便有资格与巡抚等官平起平坐了。
重新得以任用为兵科给事中的陈子龙奉命来宁波府前来传旨,同时带来的还有犒劳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