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在草原常挑这个时候征战。
行进的骑兵像两条断断续续的长线横贯在灰色的土地上。
走了四天,视野中单调的土灰色出现了些许高地的丘陵上的黄绿,或者是火红。那些都是树叶。
阿济格第二次走这条道路,前次他军中有明廷降将姜镶和吴三桂相助。现在姜镶已死,吴三桂则成了大清的仇敌。
今年六月,吴三桂在南阳城下的反叛对清廷的打击是致命性的,彻底把北京城中的多尔衮推入恐惧的深渊。
“吴三桂汉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阿济格细细回想。事情过去了两个月仍然让他咬牙切齿。这已是大清上上下下满人的共识。
多尔衮以摄政王的身份窃取大权,上三旗因以大局为重才勉强不闹出矛盾,需要的条件便是:清兵一直胜利下去,不断抢夺财富和土地。
但是,从江南得而复失后,大清的好运似乎突然消失了。
战马缓缓而行,阿济格神思飘荡。
他想起出京前他那个兄弟摄政王给他的嘱咐。
近一年来,他对多尔衮的策略颇不以为然。如果他、多尔衮和多铎不是同母兄弟,也许他早已拆朝廷的台了。
两年前,他平定顺贼,在湖广招降左梦庚部,向朝廷请封叔王,他那个兄弟不许。从那时起,他与多尔衮的关系已不再像在辽东那般亲密。
还有那个女人他不明白多尔衮是何等糊涂,竟然被一个女人迷惑,一直不登上帝位。
过去已经过去。
大清仍然拥有大明长江以北的土地,形势还没差到让人睡不着觉。但阿济格常常想到大顺贼李自成在山海关战败后,半年即失去奋斗几十年才创立的基
如果不给吴三桂一点教训丨大清的威望将荡然无存,日后还不知有多少汉人会临阵倒戈。
吴三桂入川后表现的相当乖巧,把在成都和江洲的监军的四百多女真人礼送出境,只是一直扣住尚可喜没有释放。
但这一切救不了他。
清廷经过两个月的准备,派出两路兵马入川讨伐吴三桂。
阿济格督正蓝旗和镶蓝旗的骑兵从山西进入陕西,从榆林南下,由陇南攻入汉中。孔有德和耿仲明则率汉八旗兵马从西安出发,向汉中进军。
汉中是四川的门户,取下汉中后,清廷可长久保持对吴三桂的压力,同时可以阻断吴三桂出川的道路。
骑兵行军的速度不慢,但在西北苍凉空旷的土地上,如两队整齐的蚂蚁在行军。
一个斥候疾驰到他身前,下马跪地禀告:“报,往前五十里是陇南府”
阿济格问:“陇南有明军吗?”
“城头插着大明的旗帜”
阿济格勒住马,往远处瞭望片刻,朝身边的传令兵下令:“命正南旗先锋到达陇南城下立刻攻城,谁先入城,此城的妇女和财富都归那个甲喇额真所有
“遵命”传令兵举着旗帜往前赶去。
从陕西经过天水攻入陇南,一路都是适合骑兵作战地形,吴三桂没有派人在沿途抵抗,陇南可能是他将要面临的第一场恶战了。
骑兵没有携带铁炮,孔有德将率炮营在汉中城下与他汇合。阿济格曾经见过陇南城,那虽是个府城,但比不上湖广的一座县城坚固。
他清楚吴三桂麾下有两万多骑兵,也知道曾经的关宁铁骑不像大顺军那么虚弱,传达完命令后立刻督镶蓝旗骑兵跟上,以作接应。
前段的骑兵队列骤然加速,狂奔的战马散发出西北土地固有的野性。
正蓝旗女真骑兵杀到陇南城下围城,各部正在做攻城准备。
陇南城南门在颤抖中打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冲出城池后成群结队跪在大军阵前。
正蓝旗旗主多铎在江南被俘,他的儿子多尼尚幼,南门的正蓝旗由甲喇额真阿尔津统领。
阿尔津见城头的大明旗帜没有去除,担心有诈,不敢靠近。
一群百姓在阵前哭爹喊娘,好像家里的亲人都死光了。阿尔津细看一会,率骑兵上前把这些人包围住。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皮衣的老者,磕头哭诉道:“将军,吴三桂回四川后,把陇南的财物洗劫一空,城中只有三百明军守卫,吾等都是大清百姓,见到朝廷兵马出现在城外后,我们已经把守备拿下,正在等候将军处置”
阿尔津拔出长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问:“你是汉人?”
那老者腆着脸道:“小人虽然是汉人,但一直尊奉大清”
阿尔津吩咐道:“既然如此,你把那个守备给我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