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大哥,你老家檀州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因为消灭了西山一窟鬼,所以众人的兴致都特别高,索性直接改变行进方向朝着信都而去。一路上,孟青云为了这句话都问了方奕八遍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檀州在北地,距离此地还有近千里之遥呢。”方奕苦笑道:“算来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怎么啦,你走累了?我去找匹马驮着你走。”孟青云因为年纪最小,所以所有人都非常宠溺她,甚至于就连成语这样的木头人,只要孟青云开口一般都会说上几句。此时方奕还以为她是累着了,顿时笑道:“前面还有半天路程就到信都了,我在信都认识几个人,到时候去他们家住几日,正好可以安生几天。”
“不妥,我和青儿身份特殊,如今进入信都已经属于冒险,别连累了你那几个朋友。”孟从云走在旁边摇了摇头道:“还是找个客栈吧,反正也不住多长时日。”
“没事,他们都是江湖世家,而且急公好义,说不得早就听说你们兄妹俩的事了。”方奕摇摇头笑道:“大家跟着我。”这一路上,孟从云等人是走一路,关于他们的传说也就传了一路,孟家七公子的名声比起往常更加响亮,甚至于不少好事者还将他的事迹编成了戏本子,穿州过户,一路传唱。
方奕这么说,众人也索性放弃,跟着对方直奔信都,来到一个叫“传世镖局”里,找到了镖局的总镖头杭勤。
“诸位能来我传世镖局,那是我的荣幸。七公子莫要担心,在我传世镖局,您就安心踏实住下,保证没有任何人赶来骚扰您。”杭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很富态,见到方奕到来大喜,随后在听说孟从云之后更是朝着对方拱手笑道:“七公子如今名传各地,杭某能有幸结识,此生无憾。诸位快请随我去后院稍作歇息,晚间我来摆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这个杭总镖头在信都
看起来很有分量,敢说这样的话。”众人来到后面被腾出来的一个独立院落里,燕沐雪坐在孟从云身边,微微沉思道。
“信都地面上的人我以前未曾接触过,不过这个传世镖局倒是有些印象。”孟从云点了点头,随后道:“在河北,镖局比商队更吃得开,毕竟此地绿林人物太多,光是我们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不下十几拨山寨劫匪,如果没有镖局保驾护航,只怕那些商旅货物根本无法流通,除非是本身就足够大,有余力组建专门护卫队的商家。”
“青儿,晚上跟着我吧,我看这信都城内也未必安生。”燕沐雪叹了口气道:“越往北,这百姓生活也越是疾苦不堪,刚刚入城的时候就连这信都城外都是大批的百姓衣不蔽体,面有菜色,也无怪这些人铤而走险。”
“自古苛政猛于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孟从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之后道:“这些天风餐露宿的,都去歇会吧。明日我们出去走走看看。”
燕沐雪翩然一笑,随后拉着孟青云离开,众人早都是疲惫不堪,长明几个还有伤在身,所以直到晚间时分,杭勤派人过来的时候大家才出来。
因为孟从云的身份,所以杭勤并没有喊其他不相关的人,只有自己父子三人出席,但是看得出来还是很尽心的,席面上也不断劝酒,说些信都最近发生的奇闻趣事,倒是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杭大哥的意思是明日冀州刺史府准备派兵出城剿匪?”方奕被对方的这个消息说的有些惊诧道:“如今冀州境内盗匪横行到如此地步了吗?居然要派遣大军征剿?”
“冀州北部武强县向来是和北面瀛洲、东面沧州接壤,属于三州交界之所,也是官府力量最薄弱之地,可偏偏大运河从此地经过,往来商船码头众多,因此也就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山头势力盘踞其中,久而久之,此地就变成了一个山贼盗匪横行之
所,武强县的衙役捕快根本管不了,甚至于就连信都刺史府内,大队衙役官差也没有办法。但是这些人现如今不仅仅对往来商旅动手,就连朝廷北运的漕粮他们也有胆子打劫,前段时间,一批漕粮就硬生生地在武强境内被人打劫,十几船粮食从此没了踪影。”杭勤苦笑道:“这才彻底惹火了信都驻军,所以才会北上进剿。”
“武强盗匪横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些军府为何不早些时候出手?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出手铲除,总比现在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要好吧?”方奕在旁边颇不以为然,他本是军中出身,对于这等事自然比其他人更多感慨。
“官军不管,想来是有人通了他们的路子,甚至于说这些盗匪之所以横行多年,肆无忌惮,只怕早就买通了冀州官府,官府能走得通,那军府也一样。有这层庇护伞在其中,只怕这一次进剿也没多大用。”孟从云在旁边摇头,随后道:“大军一来,偃旗息鼓,大军一去,马上就会死灰复,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更何况,武强地处三州交界之地,如今冀州刺史府单独行动,那其他两州呢?三州不能统一调度,这场剿匪的大戏肯定也是虎头蛇尾,杭大哥还是不要对此抱有什么希望。”
孟从云一番话说的杭勤一愣,随即苦笑道:“七公子果然目光深沉,多谢提醒。说起来我传世镖局虽然在信都有些声望,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却该交钱的还是要交钱。武强盗匪之中有个头目,是新进从南边过来的,听说武功高强,而且很有手段,将原本各自为战的那些山贼一一打服,然后收编到自己手下,整合起来之后这些人的力量也变得更强,就算是我上前,也是讨不得一丝好处。所以,原本此次剿匪,刺史府向城内各大豪门商家摊牌军资,众人还都踊跃捐献财物,现如今照七公子所言,这只怕是刺史府的生财手段了。”
他说到这里是叹
了口气,镖局虽然是武林世家,但是本身也是经商之人,在信都地位并不能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比,更何况刺史府这等官府衙门了。他虽然一点就透,但是却也是无可奈何,该交的钱只怕还是一分都不会少。
“方刺史?冀州刺史府换人了吗?”方奕在旁边问道:“去年我来冀州之时不是还是崔家的那个大少爷在任吗?”
“早就换了,你走之后,崔大郎君被调往关中去了,冀州刺史就换成了方大坤,是沧州方家豪族。”杭勤点了点头道:“虽说都是世家大族,但是这个方刺史和崔大郎君相比,可是差了不少,一上来就加重了两成税赋,还要在田租之外征收人丁税,如今外面的百姓日子也更难过了。”
杭勤的话让所有人忍不住咂舌,这么重的税赋难怪城外那么多穷苦百姓,而且杭志自己本身就是巨富之家,他的言语之中都颇多抱怨,可见冀州境内,只怕早就变成了一座火山,迟早会直接喷发。
“云哥,我看我们还是早日离开冀州北上去天雪山吧。”宴会结束众人出来的时候,燕沐雪看着孟从云道:“这冀州不太平久矣,如今来了这位刺史,只怕烽烟之势迟早会迸发而出,我不想你在此地冒险。”
“我知道,只是眼下只怕不光是冀州,北地各州郡只怕情况更加恶劣。”孟从云带着她来到外面凉亭内坐下叹息道:“北地苦寒,产出少,如果再来几个向方刺史这样的人物,那才叫烽烟四起。百姓一旦活不下去必然会铤而走险。而北地乃是边境,一旦内乱,必然会牵动整个北方防线,到时候,耶律人扣关南下,打破边军防守关隘,那才是一场灾难。”
“云哥的意思,燕雪山也不安全吗?”燕沐雪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担忧,跟着苦笑道:“天雪山在幽州境内,而且靠近边陲,一旦耶律人进来只怕也不是世外桃源。只是如今我等数人一路辛苦北上,不就
是想避开乱世吗?可如今何处才是真正的安宁呢?”
“先去燕雪山吧,至少那里人烟稀少。”孟从云微微一笑,随后道:“而且我和青儿也要去幽都寻找舅舅一家,这么多年了,自从阿娘去世,幽都就和孟家彻底失去了联络,也不知田家这些年可曾受到牵连。”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燕沐雪点了点头,温柔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患得患失有些奇妙,顿时笑道:“反正这一路艰险我们尚且闯过来了,总不至于半途而废吧?”
“说的是,大不了再打出去就是。”孟从云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月光之下对方那一头秀发,月下的她,肤色如雪,翩然一笑,宛若天人,顿时痴痴一笑道:“你能陪在我身边,就算前路无着,我也有勇气打出一番天地来。”
“云哥想出手了是吗?”燕沐雪看着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起身依偎在他身边道:“只是如今朝廷也出兵了,我们寥寥几人,未必会有什么用。”
“杭总镖头今日有话未曾说完,且看他这几日,必会前来寻方奕,到时候一试便知。”孟从云点了点头,随后道:“而且说不得人家也是有事相求。”
“能求我们什么?他是武林世家,而且还开了镖局,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是我们可比,振臂一呼,足可以聚拢人手,若是朝廷肯真心剿匪的话,光凭他的声望就是一大助力吧?”燕沐雪皱眉道:“还是说他有企图?”
“先等等看吧。”孟从云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却冒出一道精芒,似乎看穿了什么事一般。而他这般神情也让燕沐雪莫名的心头一松,笑道:“有你在,总是能够事事有筹谋,我也不想再多费思绪,索性听你的就是。”
“听我的?”燕沐雪本是随口一说,但是孟从云却忽然想到了别的,顿时笑道:“看起来还真如你所言,这一次大概对方还真要听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