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保证,让眼下这一代尽量有最大的改变,同时也要看上位等人的决心有多大。”
“因为,人的地位是会变的,想法也会跟着变。”
“开启民智,实事求是的改动天下礼制,发展实业,非一朝一夕的事,也非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章诚说道。
朱元璋和杨元杲颔首。
但天然对官吏不放心的朱元璋这时还是忍不住再次问章诚:“靠官吏征税真的能放心?”
“不能说完全放心。”
“但的确比让当地乡宦自己征税要放心。”
“何况,官吏本身就不齐心,我们完全可以让他们互相制衡,同时辅之以更合理的制度,进而尽量避免税政崩塌乃至害民太深的情况出现。”
章诚说着就指了一下杨元杲:“这也是为何我今晚要先引荐素兄给上位的原因,素兄虽为儒士,却不赞成以礼治天下,可见天下儒士的确并不是主张一致,如此就大有可为了。”
“比如在征税这方面,可以让税政独立出来,让牧守官没有拟定征税名目权力,亦如上位所想,不让地方牧守官可以直接立税征税,而是让直接向朝廷负责的税政官衙负责征税,而立税又可以是另外的官衙。”
“再就是。”
“可以让监察税务的官员又是一个官衙,上位可以官员们利用乡籍不同、主张不同在各个衙门安置这些官员,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监督。”
章诚说后,朱元璋不由得问道:“可这样是否让官员太多?”
“可以少设大官,多设小官,另外,这些皆是要做实事的官,不比闲散之官,不算冗官,所增加的开销,相比于粮长制和牧守官直接负责征税后出现的巧立名目情况而加征的税赋无疑要少得多。”
“同时,征税立税督税的核心位置,可以让与上位主张一致的官员去负责。”
章诚回道。
朱元璋颔首,开始思考起来。
而没一会儿。
朱元璋又突然主动问杨元杲:“足下为何也愿意礼归礼,法归法?”
杨元杲笑了笑,随后拱手回道:“将军不愿意儒以礼乱法,是因为在乎百姓;而鄙人不愿意儒以礼乱法,是因为在乎华夏!”
杨元杲说后就瞅向了章诚:“如章监军所言,天下儒士主张不完全相同,也并非皆不在乎华夷之别也!我虽是儒生,但不仕元。”
“华夏?”
朱元璋更加好奇起来。
“是的。”
杨元杲再次回道:“鄙人系宋时杨忠武公(杨业)之后,先祖武恭公(杨沂中)亦因抗金而官赠节度,在下岂敢不循祖宗之志,进而扫除胡患,复我中华?”
“而鄙人读多年,痛定思痛之后,认为胡人能据我中华,皆在于礼与法不分,儒以礼乱法,又为让法利于自己而乱礼,故使得士绅不为守礼而抗夷,只为能乱法而认夷为君,进而使胡据中华,而不少汉人亦几变为夷,华夏之风,千载或湮也!”
“故为救华夏不灭,鄙人怎能不愿天下礼归礼,法归法焉?”
“照足下之言,夷狄坏中华,在于儒先自乱华夏之礼?”
朱元璋听后问道。
杨元杲拱手:“然也!”
朱元璋听后也朝杨元杲拱手:“足下可愿入咱朱元璋的幕,若有什么要求,足下可自提之。”
杨元杲这时看向了章诚。
章诚道:“素兄已自愿入我门下,上位若想招揽他,自可直接问我便是。”
朱元璋笑道:“章先生既已向咱引荐他,不是正要让咱用他之意吗?”
“并不是。”
“我只是想让上位知道天下儒士非一样的心思而已。”
“而上位若真想用他,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章诚回道。
朱元璋道:“章先生请问便是!”
“上位当记得,我之前对上位提过,礼当常改,而眼下礼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也需要改动,其最需要改动的地方有两处:
“一个是华夷之别不能不强调,当令华夷之礼大于君臣之礼!”
“另一个是君臣应该有让庶民不饥不寒之礼,否则便当视为不守礼且无道之君臣,而天下正直之人当诛之。”
章诚说道。
杨元杲这时立即神色凝重地附和道:“当如此!不论华夷,就认君认主,乃自灭祖宗也!不问民生,乃自绝于天下也!”
章诚看向朱元璋:“上位觉得如何?”
朱元璋沉默未言。
章诚则在这时说道:“华夷不分,将来华夏说不定还是会为胡夷所据,而分华夷,则将来华夏不论是何汉姓为中华之主,亦利于其臣民不引虏灭国!”说到这里,章诚就问朱元璋:“所以,上位到底在犹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