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的情况,也和他想的差不多,凡是有能力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只不过,这些知道的人,要么本身就是有利益在这船队里面的,自然不会由此多嘴,要么就是这次船队出海,朝廷真的是一分一都没花,即使想多嘴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多嘴的理由。
你要拿禁海令说事吧,这四海船队不仅仅是陛下的产业,还有一大把勋贵在里面砸了银子,这一张嘴,陛下生厌,同僚不喜,而自己还落不到分好处,这种事情,谁吃饱了去干它。
按照大明的那些言官们的逻辑,哪怕没有实际的好处,落个清名的事情他们也干啊,这有了名声,难道还怕没有实惠么?
问题是,这事情上,一旦多嘴,连个好名声都落不下,人家不花钱给朝廷找到一条税赋的财路不说,还能为内赚银子,这多嘴可是从上到下都得罪了,谁会记得他们的好!
所以,朝廷对这事情,视而不见,那就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当然,支持肯定也是不会怎么支持的,除非眼下内阁直接将这废除禁海令的提议,送到陛下的案头还差不多,不过,这事情,可就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了,真要是船队从西洋满载而回,诸番邦万国来朝,倒是不能不考虑。
仁宣之后,大明船队下西洋就此断绝,朝廷颁布天下其主要原因是“耗资糜奢!”但是,这话哄哄老百姓也就是了,能够立于在庙堂之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又不会算账。
别的不说,永乐年间,动辄数万人出海疯狂给别人送钱、永乐帝五次几十万大军的队伍出征漠北、三次大规模的征讨安南、万里大迁都、大兴土木修筑京师、疏通大运河、修撰永乐大典,光是折腾这些,就足够大明朝兜兜里比脸上还干净了,极端点,隋炀帝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呢,国力不是这么浪费的,亡国那是没商量的事情。
永乐帝靖难成功,这大明朝打了数年内战,总不能说欣欣向荣的在发展吧,这个时候,稍微有点眼光的帝王,第一个考虑的,怕是就是休养生息,永乐帝英明神武一代明君,他会这样犯傻吗?国家都在崩溃的边缘了,还折腾,这是嫌死的不够快?
但是,结果呢?结果是人都看得到,上面说的一大堆极其耗费国力财力的事情不说,永乐帝驾崩,接着仁宣十一年,仁宗一年,宣宗十年,这可是“仁宣之治”,和永乐年间,号称“永宣盛世”的好时光啊,这要是中间没有这七次下西洋,谁敢说,还有这盛世的出现。
郑和宝船,大家都知道叫宝船宝船的,但是,这宝船的全名,叫做“西洋取宝船”,看名字就知道了,咱们是去取宝的,而不是去送钱的,真要拿这下西洋的举动以为是亏本买卖的,那也只有那些愚夫愚妇,朝廷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普通百姓了。
具体的献,资料,或许这些官员们不清楚,但是大致还是能够猜到一点的,真正的这些东西,要么就封存了起来,要么就是在宫中去了,他们不清楚,但是,朱厚照能不清楚吗?
这些天,朱厚照可不是简单的打算就在钱无病的折子上,批个“允”或者个“不允”就打算了事的,他还真的下了功夫,将这些封存的东西令人翻找了出来,不错,眼下大明朝是活泛了一点,但是,这可不是隔上那么几年就一个那么一个身家丰厚得不像话的刘瑾让他抄家的,若是这下西洋之举,真的能稳定的给大明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朱厚照,绝对不会吝啬对钱无病的支持的。只有国富才会民强,没银子,什么都是扯淡。老百姓都知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数十年过去了,宫中历经了多次变乱,哪怕是封存的这些档,海图,实际上,也剩下得不多了,至少,朱厚照寄有厚望的航海图,在这些故纸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甚至那巨大无比的宝船的制造之法,也荡然无存,剩下的东西,多是船队的一些记载,见闻,甚至是当时船队上官员奉郑和的命令记录下来的一些关于船队的经营,交涉之类的东西。但是,就是这样剩下来十不存一的东西,也令得朱厚照兴奋不已。
为什么这么说?
“青花白瓷盘每个五百贯,碗每个三百贯,瓶每个五百贯,酒海每个一千五百贯。豆青瓷盘每个一百五十贯,碗每个一百贯,瓶每个一百五十贯”这是船队在某地的瓷器交易价格,这些瓷器,在大明,那是最便宜不过的东西,朱厚照可不是呆在深宫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就算他有些不清楚,身边的出身民间的李凤儿那白生生的手指一掐一算,什么都清楚了。这不,此刻这对天子小夫妻,嘴都张大得合不拢了。
“这么说,当初这些当作压舱石带出去的最不值钱的瓷器,在西洋一个能卖出几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来?”李凤儿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当初的宝船有数百艘吧,一艘哪怕是只带这么一万斤压舱,岂不是一眨眼,就是几千万两银子?”
“你再算算,没这么夸张吧,这是压舱石呢,这出海一趟,怎么不得带点大明的好东西出去,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朱厚照的人,仿佛也有些傻了,眼下的大明朝,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两千多万两,这要是船队这么出去一趟,光是压舱石都能赚这么多,他还发愁个什么劲儿!
“练兵,练兵,将蒙古人灭掉,谁不听话,就揍他丫的!”仿佛看见满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掉下来,朱厚照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没错,不过,既然是送到宫里来的,夸大那么一点点,兴许也是有的!”李凤儿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
“哪怕是一半的水分,这也了不得啊!”朱厚照叫了起来:“这是朝廷净赚的啊,白给的啊!我还说钱卿那两成份子,找那帮家伙开口就是五百万两,是在狮子大张口呢,没想到,真的值得那么多,不行,我看,五百万两还是少了!”
“你就贪心吧,我可是听说了,这银子,可是差点将人家的家底子都刮空了,要是这么多银子拿出来,无病给人家赚不到钱,还不让人给吃了,你就知足吧!”
“不成,不成,我也得派人看着点,听说他们各家都派了子弟盯着自家的银子,宫里也得派人去!”朱厚照看了李凤儿似乎有些不悦的脸,讪讪笑了笑:“我可不是不放心无病啊,就是担心下面的人上下其手,将咱们家的银子给黑了!”
他眉头一皱,“不行,不光宫里派人去,这船队的银子在海上,万一那个不开眼的小番国或者是海盗盯上了,无病他抵挡不过,那咱们可不就吃大亏了,这万里迢迢,难道咱们还能兴兵教训他们不成,水师不成,朝廷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哎呀,忘记这茬了!”
“你就别瞎担心了,无病做什么,可不你有谱的多!”李凤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实际上,钱无病在她的心里,有到时候,还真的感觉比自己丈夫更可靠一些,这大抵是朱厚照一直都胡闹惯了,而钱无病从见第一面起,给她就是一个老成稳重的印象有关系。
“我怎么能不担心!”朱厚照叫了起来,“母后不大高兴看到无病在京里晃荡,可他堂堂的锦衣卫代指挥,总不能老是在外面没个名目的不回京吧,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想干的事情,而母后又答应了,而这事情,我又看好的很,可千万不能让人给坏事了!”
“你以为无病的那个海外千户所是干什么的!”李凤儿笑道,这消息还是他从慕四娘口中听来的,慕四娘升任海外千户所副千户,护卫她这么长时间,两人当然比一般人亲近得多,进宫来给她辞行的时候,顺嘴就告诉了她了,“只怕在无病心里,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她吃吃笑道:“再说了,眼下他又不是顶着朝廷的名义出去的,不过是一个船队,了不得就是他的锦衣卫身份,你要真给他派上一群水师,没准朝里的那些老头又歪嘴了,公器可不是这么私用的!”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朱厚照点点头,旋即有些愁眉苦脸的叹道:“可是,我真的有些不放心啊!”
“这个简单!”李凤儿点点头,“你给无病一个‘便宜行事,临机专断“之权就是了,让他招揽一些番外的兵马护卫船队,这样不就没事了么,有你这个旨意,无病在外面行事,也不会担心朝中有人中伤,坏了他的赚银子的大计了!”
“这个啊!”朱厚照沉吟起来,这“临机专断”之权,可是不随便给的,这等于钱无病可以顶着朝廷的名义作为,但是在很大氛围内,却不用给朝廷汇报,直接就决策了,再加上允许了他招纳番外兵马,这弄不好,这兴许就造就一个朝廷无法约束的海外势力了。朝廷无法约束,那还和朝廷有个毛的关系啊!
“一不花朝廷一两银子,二不用朝廷一兵一卒,你都犹豫个什么劲儿!”李凤儿白了他一眼,言语中直白的厉害:“就算你担心无病有二心,那他也不过是在海外折腾,咱们大明朝,又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