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大明威服四方、万国来朝,已然是亘古未有的盛世之象,没想到还有宗藩旧制、货币主权不能握于朝廷这样的显着弊病。”载壦的这番感慨不像作假,这些事情别说他了,很多朝中重臣都没有多想。
宗室的事,载壦是想敬而远之。
谁都知道天子之意违逆不得,加之他本身也是明事理之人。
前些日子说的公心、私心,在这个方面,其实他们兄弟几个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都不会有太多其他心思。
毕竟虽说是朱家天下,但主要是他们父子这几人,剩下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全是他们这一家子的负担。
这种破事,就让张璁去处理最好,他本来也名正言顺。
倒是这货币改革么……
姜雍原本也算是行家里手,他稍微费些口舌给载壦说了一圈,最后道:“可以预见,从正德二十年开始,铸造新钱一事必定是陛下在兹念兹的大事之一,宗藩改制之后,皇上又要看到诸皇子的才能,因而王爷和大殿下不可不在这方面有所表现。”
这话说得有些露骨,载壦瞄了一眼边上的靳贵。
姜雍的意思他明白,故意说出来,其实也是拉靳贵站队,你知道了,不反对,那不就是同意么?
但载壦想的是这等事外人面前就不要讲了。
“术业有专攻,钱币方面的事本王一向轻之,所涉不深,立功虽是为臣为子的本分,但也不可急功近利,本王还是再多读几本,姜司徒那边要是有什么籍,也可借给本王阅览。”
姜雍拱手,“这个自然不在话下。”
“那等本王略有所得,到时再向两位请教。”
皇次子一下子开始逐客,他们两位也不好久留。
临走时,靳贵深深看了他一眼。
载壦不明所以,而且有些故意回避。
但心里似乎有些明悟,只是捉摸不到,怔怔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至于于氏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
“王爷?”
载壦猛然回头,伸手抹了抹嘴巴,问:“怎么了?”
于氏款款行礼,“妾身是在想昨日王爷的话。说起来父皇也叫大嫂来了,若是王爷真的担心,不若就让妾身先去大嫂那边解释一番?”
她说的是载壦先封亲王的事情。
“好,你想得不错。大哥也一向听大嫂的。”
于氏嘴含笑意,为自己做对了一件事而开心,随后又挑眉,“王爷刚刚在想什么?”
载壦忽然间拉上她的素手,“父皇下旨改了宗室的规矩,往后我不必就藩,倒是可以常伴父皇左右,你也不必担心换到偏远之地……”
这几年天子迁了许多宗室的就藩地,他们这些人原以为要到什么千里之外的地方呢。
“不过,世上之事难说好坏,远离京师,虽然生活不便,却可以不管着京师的是非。刚刚来的那两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说父皇是要看我们兄弟的才能,这便凶险万分了。”
于氏心一下子提起来,“凶险?”
“我们夫妻之间说说,你不可与外人讲。你想想,以往父皇虽然拒绝立储,但朝堂上总有共识,大哥是长子,有这个名义在,人人都觉得无非是早晚的事。
但宗室改制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办差的本事有好有坏,时间长了,只怕这个共识会被破坏。”
于氏惊讶的捂了捂嘴巴,“这……怎么可能?父皇难道不属意大哥?”
“不清楚。”载壦也把握不准,这个事他可不敢和他父皇提,“之所以和你说这些,便是要你明白,从今往后这日子要和以往不一样了。”
“妾身明白,妾身既然嫁了王爷,便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此生此时,无怨无悔。”
……
……
铸币这件事,朱厚照的确很上心。
虽然铸币厂一时半会儿都没建起来,但铜钱、银元和金币这三种钱币的样式下面的人都已经在设计之中了。
设计,画个图示这几天的功夫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
一共三套,每套钱币分别有1、2、5、10共四种面额。
首次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朱厚照还不知道景旸归国,现在却不一样了,他拿到这些设计图纸的时候,先和顾人仪交代,
“关于铸币技术,等景旸到了热河,你却要去问问他。他带了不少西方的使臣,看看他们那边是否有相关的技术。不管什么社会,货币总是需要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要摆上国的傲慢架子,说不准他们就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顾人仪不疑有他,口称遵旨。
朱厚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西班牙帝国确实有铸造银币的历史。
在真正的纸币通行以前,他们都是用银币和金币的。
铸造钱币,一个是轻便、耐用,不能受不了磨损,没用多久就损坏不堪。
另外一个就是要防伪,如果技术过于简单,谁家开个炉子都能造,那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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