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的一句“砍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等到轮到第五个象兵被问话的时候,这家伙简直是合作得不得了,问什么答什么,不问他,多余的话,连一句都不敢说。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更不讲理的,上面的那位明军将军,显然就是一个更不讲理的,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还是绝定不去和对方比比不讲理的境界了。
钱无病听的下面传来一句句翻译过来的回答,偶尔开开口,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经过几个唯恐不开口就再没机会开口的象兵的补充后,终于慢慢的清楚了。
敢情,这阮主带着他手下的兵丁,这是出的一趟私活?
按照先前的命令,他们这支属于二皇子兵马,是要越过占城,去截杀大皇子派到真腊国边境的一支兵马去的,起码,这些士兵知道的是这样的。大家不是这几年都是一直在和大皇子的兵马作战么,至于怎么在外面遛了一个弯,他们的将军却是下令攻打占城,这就不是这些小兵们可以知道的了,但是,他们可以肯定,他们出发之前,那位二皇子送他们出征的时候,是没这个打算的,他们是“讨伐逆贼”,而不是来“征伐占城”,这一点很清楚。
这也就是说,这阮主将这占城人折腾得********,这是没上命的!
钱无病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眼睛看到身旁的唐寅,唐寅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立刻就给了钱无病一个答案:“自立为王!”
惶惶中华几千年来,这种事情多得去了,作为饱读诗的唐寅,不动脑子都可以猜的出这个阮主想干什么,手握重兵,据一城之地,而自己的主上又在忙于征战,即使面对他的不法,只怕也抽不出兵马来对付他,最大的可能,是对他不管不顾,若是这阮主手段还狡猾一点,对他的那个二皇子,阴奉阳违,保持着名面上的关系,而不背上反叛之名,那为二皇子,只怕就更加奈何不了他了。这要不是有了野心打着自立的主意,唐寅都敢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否则的话,可就没法解释阮主自作主张攻伐占城了这趟事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是让将领随机应变不要太古板,但是,也没有让将领出征打东边的甲国,而将领随机应变跑到西边给乙国一个大嘴巴吧!
“我说他们怎么这么热衷于火器呢,为了两门船炮,连自己都给搭了进去!”钱无病一拍大退:“敢情这家伙要守城,面对他的主子责难,这火器自然是越多越犀利越好,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银子!”
“这屠城也应该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这城里的百姓,他们不用全部杀死,但是不杀一些也不成,真的是在别人来攻打此城的时候他们在城里作乱,以他们区区几千兵马,还真的未必抵挡的得住,当日里这城池应该逃出一些人去了,留在城里的,应该数量不算太多!”唐寅说道。
“听说盘罗已经聚起来一两千人了,这城池繁华时候,有四五万人,这一次,怕是十室九空了!”
“大人,这个时候,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这些大越人的反扑吧,至于这城池百姓,那都是其次了!”唐寅低声规劝道:“不管现在这些人如何,至少以前他们还不是我大明百姓,大人不必为他们感到心疼!”
我心疼他的毛!钱无病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些大越人,打仗不行,杀人也不行,一点都不利索,要是真的将这全城屠戮一空,自己的倒是省事了,这可不就是一个淡水的翻版么,直接从福建广东沿岸再迁移一批大明百姓来就成,咱们大明别的不多,比人,还真不怕谁!
如今留下这个没割完的尾巴,倒是不好安置他们了,别的不说,冲这以后“大明百姓”几个字,自己也拉不下脸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是!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了,今日之前,他们数千之众守着这城池,我也敢率军来破城,难道今日之后,轮到我们守城,还担心这些残兵败将不成!”钱无病摇摇头,将脑子里的这点怨念送走,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担心的是大越国重兵,而不是他们这股做梦想自立为王的家伙,占城能以弹丸之地在此苟喘残延几年,说明不管是那个大皇子,二皇子,都没有没这里的心思,我看占城港口的规模,只怕这两方,都将这里当作他们的商业之地了!”
他笑了笑:“如今换了咱们,只怕他们更不想打了,我敢断定,只要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兵马一动,另外一个,肯定不甘落后,没人愿意对手掐住自己的咽喉的,这种自己需要又不能让对方得到的情形,还不如落在咱们这个第三方手里的好!”
他指了指北方,“不要忘记了,在那边,咱们的兵马对他们来说,只怕也不是一个敢忽视的对象,他们敢在这内斗的当口,同时对咱们大明用兵吗?”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咱们要对付的,不过是这城里逃出去的几千残兵罢了,也许更少,这要看他们的将官收拢士兵的本事了!”
唐寅听着钱无病一条一条的娓娓道来,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进城才多久,钱无病就将这些事情想的通透,思维清晰,条理分明,更重要的,句句都是在理,换做他唐寅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结论,只怕也不过如此了,而此人这么短时间里,就能得出这个结论,这根本就不是他心目当中那个粗鄙的锦衣卫能够做的!
他不忧反喜,他效力的对象越有本事,对他唐寅来说,这是好事情,他的傲气自然不甘心为一个草包出谋献策,就算仕途无望,他唐寅也是要做卧龙凤雏那样的山人的。
“对了,送回去了没有!”钱无病突然想到这事情,这可是他亲口交代唐寅经办的!
“大人放心,今日天亮,快船就已经带着朝着琼州而去,几日后,到达琼州之后,再转道广东,大人用了印鉴的,这一路上京师,没有人敢耽搁!”
“哎!”钱无病叹了口气,手下人办事太利索了也不成,他还想让朱厚照派点兵马来镇守这里呢,这没人接手占城,总不成他这庞大的船队,就在这里耗下去吧!
……
如同唐寅所说的一样,快船三日之后到了琼州,琼州府根本就不敢耽搁,立刻派船护送信使到广东,这信件公,一踏上大明的陆地,立刻就是八百里加急,直奔京师。
这一份公,是先送到内阁的,虽然这来自锦衣卫海外千户所的军报,这个来历有些古怪,但是,当值的大学士,看在那八百里加急的份儿上,还是不敢耽搁,当时就取阅了。
大学士们,哪一个不是博学之士,这占城在哪里,多少还是知道的,而且三宝太监下西洋,这占城每次都是必经之路,他们甚至很熟悉。但是,熟悉归熟悉,但是多看得起那个弹丸小国,那也就未必,服服帖帖,听大明的话,不给大明添乱,大明叫你来撑场子的时候,你们立刻就屁颠屁颠的派人来撑场子,大明不想看见你的是好,别在眼前惹厌,这样的占城,才是好占城。
不光是占城,就是诸多的番邦小国,大明的大多数读人,只怕都是这个思路,若是说大明觊觎这弹丸之地,那说出去谁都不信,我大明什么都有,会看得上那地方吗?
但是,这弹丸之地,主动请归,归于大明治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用后世时髦的话来说,这就是利益什么的不重要,但是,这个政治意义,可就太大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国家,但是,这也是一个国家不是,这太给大明长脸,太给皇帝陛下长脸了!这可比“万国来朝”更加高大上了,这可是直接“万国来投”的节奏啊!
朱厚照是在午饭后准备小睡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诸位大学生带来的这一份公的,当时他的睡意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拿着公翻来覆去的看了还几遍,满脸都泛着红光。
“上有着占城国的国玺,微臣和内阁几十年占城国的使者进贡时呈奉我朝的国比对过,确凿无疑!”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时候,钱无病怎么敢对朕造假!”朱厚照挥舞着公,“还有呢,锦衣卫的公呢!”
“没了!”首辅杨廷和低头回答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就是这一份公,除此以外,再无片纸!”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看着杨廷和,等待他说下去,钱无病肯定不会无头无脑的送来这么一份公没下的,杨廷和肯定还有解释。
“不过,微臣以为,这一次钱同知也是稳重之举,微臣询问过送信的锦衣卫,当日里,公离开钱同知的船队之前,钱同知正在调遣兵船,准备对进犯占城的贼兵一战,战事凶危,钱同知一定想到了这一点,不管此战结果如何,这一份公送到了陛下手中,咱们大明就是胜了,有此公,占城此后世代就都是我大明治下,不可更改,无论谁进犯我占城,都是我大明之敌!”
“不成,他哪里有兵!”朱厚照摇摇头:“调兵,调兵去占城,既然是咱们的地方,咱们就得派兵镇守,鞑子都老实了,几个小丑,他们也敢蹦跶!”
“微臣等人前来,正是和陛下商讨此事的……”杨廷和波澜不惊的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