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孟古青正在坤宁宫中闲的发慌。前些日子还想着向云碧、怀心她们学了刺绣来比划两下。怎奈绣来绣去,连一个完整的帕子也绣不出来,还被怀璧狠狠地笑话了一通,便索性丢了女红的活计,每日不是看些打发时间,便是闲来发呆。
坤宁宫的宫人们跟着孟古青伺候时间长了,性子便都活泼了起来,连胆怯的怀心,也不再拘谨,偶尔也会说一两句玩笑话,不时引得众人笑的肚子直疼。
宫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着,只有孟古青无趣的紧,伏在案上读了两句诗,便再也念不下去,正在昏昏欲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治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吓得孟古青花容失色,跳着起来向外面望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也不见怀璧她们在外面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
顺治戳穿她:“准备什么?你是想有时间擦掉你嘴角的口水吗?你是在拿着这《诗经》助眠呢吗?”
孟古青又羞又窘,通红着脸,便随手拿起旁边的帕子去擦自己的嘴角,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才知道被自己被顺治戏弄了。
顺治也是不见外,趁孟古青不备,从她手里抢过帕子,细细端详:“咦,你这帕子造型倒是别致的紧,人家都绣个出水芙蓉、鸳鸯戏水什么的,你怎么偏绣了个字,竟然还是半个字。”
孟古青欲夺了帕子回来,却奈自己的力气没有人家大,自是抢不过人家,便只能生受了人家的嘲笑道:“往好听了说,本姑娘不喜欢那些俗气的花样,准备自己绣个与众不同的;实话实说,我笨手笨脚,并不会那些繁复的花样,只能绣个字以作标识,还没绣成。”
孟古青以为依照顺治的脾气,定还有一大堆的话等着奚落自己,却没想到顺治细细看了后,认真地道:“丑是丑了些,不过还真的挺特别的,哪天你若得了空,便帮朕也绣一个带名字的,朕一定日日带着。”
孟古青不知他真假,只含糊着答应。
而后才想起来,顺治平日里在宫中各处行走,后面尽是随行伺候的,今日却怎的只身一人来了坤宁宫。便问道:“皇上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吴良辅呢?怎么没有跟着伺候。”
闻言,顺治却是情急之下,捂住了孟古青的嘴,示意她不要声张道:“吴良辅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今日朕要带你出宫去见识见识。”
顺治一副哥俩好,我这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你是不是也该夸夸我的表情,孟古青也不介意他的邀功请赏,只拼命点头,真是刚刚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自己这里正闲的发慌,便有好事上门。
因怕露馅,孟古青便唤来了怀心怀璧,要怀心扮作自己的样子在寝殿里面,怀璧守在外面,若是有人来便一律挡了回去,若是太后差人来,便能拖便拖,一切等自己回来再做计较。
怀心初遇这样的事情,紧张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劝着孟古青不能出宫,于礼不合,也容易失了一朝皇后的风范,若是出了事情,这阖宮的人更是万难承担。
怀璧却是一副心大的样子,只是遗憾主子这次不带自己出去,便嘱咐主子看见了好玩的一定要记得给自己带回来些,也好让自己开开眼,见见新鲜玩意。
顺治在一旁看两人的反应,心里暗叹,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宫人,想必过不了多久,怀心说不定也能向孟古青、怀璧这样,全然不将祖宗礼法放在心上,只一心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终于,当孟古青安慰了怀心、答应了怀璧,便随着顺治匆匆的出了坤宁宫与吴良辅会和,都换了寻常装扮,只是孟古青此次却再不是男装打扮。
孟古青问起吴良辅,为什么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备了女子的衣服,吴良辅却是看了顺治一眼后,支吾不言。
顺治打着哈哈道:“你这面皮忒为白净清秀,每次与你走在一起,别人总疑心了朕有断袖之癖。”
孟古青闻言,只当他是矫情,也不深究。却不知道,顺治却是藏了自己的小心思,他希望有一日,她能以女儿家的身份站在自己身边,再没了那些身份牵绊,没了那些簇拥的宫人与吵嚷的妃嫔。
出了宫门,孟古青却全然没了往日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开心地直转圈。
顺治见她这般没心没肺地大笑,突然没来由地心痛起来,自己想日日都能见到这样笑靥如花的孟古青、想时时都能见到此刻这个天真明媚的孟古青,可是只要自己有一日还坐在那龙椅之上,只要自己有一日还是这天下之主,孟古青就要同自己一样,被困在紫禁城的方寸之间,穿上华服、戴上面具,成为没有七情六欲的皇后,被仰望、被供奉,却失了血肉,失了最简单的快乐。
可是,如果让自己放手呢?如果让自己在此后的余生里,日日不得见孟古青;如果山高水远,自由的孟古青却再与自己无一丝一毫的牵绊与瓜葛;如果长路漫漫,陪在孟古青身侧,守在他身边,见她如此笑颜的是另一个;如果他日,自己再像以前一样,偷偷地立在坤宁宫的墙外,却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嬉戏打闹,想到这些,顺治便有说不出的难过与心痛,就像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却碎成粉齑,再难复原。
孟古青自是不知道顺治心里的这一番计较,只一个劲的催着吴良辅将马车驾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孟古青原以为顺治会带她往热闹的地方去。不曾想,吴良辅驾着马车,径直向前,竟一路来到了城外。
当马车停下来,眼见的眼前竟热闹非凡,人群蜿蜒,有序的向着前面缓缓行进,孟古青站在队伍最后面,向前望着,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地来了这里?”
顺治见到眼前场景,却是颇为矛盾,黯然地道,“这是望月楼在京中设的善堂,听说平日里便总是给贫苦百姓施粥赠药,如今逢了大旱,这望月楼的东家竟然在城内城外,都搭了赈济的棚子,让难民们能够填饱肚子,也亏得这望月楼的老板,这京中才不致闹出什么乱子,朕枉为天子,朕的子民,竟要靠一个商贾去赈济。朕的户部,竟然买不起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