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孟从云一行都停留在徐州没动静,甚至除了关天月兄弟前来随后又匆匆而去之外,大部分时间孟从云甚至都没出和韵大酒楼的这所院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有常衡和吴松等人不时进出,偶尔还会有快马出城,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我说七公子,你这是布的什么迷魂阵啊?”莫言见到孟从云除了自己独自坐在院中沉吟不语,就是和燕沐雪煮茶聊天,以至于莫言来了几次想约他出去走走都被婉拒了。
“少庄主说笑了,哪来什么迷魂阵呢,我在等一个人。”孟从云笑道:“当夜留下的一个尾巴,去扬州之前若是不解决,只怕以后会留下隐患。而且此次去扬州,年内只怕是回不去了,帝都那边若不是不做安排,只恐家中幼妹会有变故。”
“也罢,刚才父亲说让我今日去苏州一趟,正琢磨着是不是和你一路南下呢。”莫言在旁边见到燕沐雪给他倒了杯茶,接过之后笑道:“看起来我还要比你先南下一步了。”
“得了,看起来你我还要一起走了。”孟从云刚要说话就见到常衡匆匆走了进来,顿时笑道:“说不得是好事。”
“启禀公子,荥阳总舵的事情已经办妥,石墨亲自带人去的,是看着关向应启程之后才返回的。”常衡朝着莫言打了个招呼之后道:“帝都东京那边也已经着专人看守,定时传讯,不会有误。”
“通知下去,明日启程南下,去扬州。”孟从云微微一笑,起身笑道:“少庄主不去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
“哈哈,要的要的。”莫言哈哈一笑,转身出门而去,只剩下孟从云和燕沐雪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包括莫家人在内,徐州城内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开出城外,将
徐州码头的一半都给占据了,因为不论是孟家还是莫家下扬州都有大量的随身物品携带,所以等到孟从云等上船之后,大量的箱笼也一一搬上船,整个一上午船队都未曾起航,若不是徐州已经地处王朝东部地区,周边有大量的河流和运河连通,只怕这些船只连起航都困难无比。
“起航了。”孟从云很喜欢这顶楼的往景台,所以只是一安顿好就直接在此坐下,看着周边繁忙的徐州城,微微一笑。
“你这几日好像心情很好,是不是麻烦都解决了?”冷不防的后面传来了燕沐雪的声音,现如今孟家护卫都已经习惯了,孟从云身后跟着的这位不太喜欢说话的女孩,甚至嘴巴大的姜岩等人每次见此都会捂嘴偷笑。
“不是麻烦都解决了,而是忽然想起前朝有位诗人曾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孟从云笑道:“骑鹤我们是赶不上了,但是这乘风御水而行,倒也别有一番境地,只是十万贯是不能想了。”
“扬州有那么多好诗,你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两句?”燕沐雪笑道:“要我说扬州风景美如画,就算如今秋冬之际去,也不妨画舫游湖,访圣清幽啊?”
“你去过啊?”孟从云笑道:“之前每次路过都是行色匆匆,无暇去看人骚客眼中的这个天堂,只怕这一次也是如此。也许生来就没有这个命了,天天忙碌天天算计,若是哪天我能够轻轻松松的在这世上活一天,那边是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也许就如你所说的啊,人生在世,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东西,你所要背负的可能比别人要多一点吧?”燕沐雪坐在一边看着凭栏而望,秋风拂面之下,袖袍飞舞恍若随时都要乘风飞去的孟从云,再想起对方刚刚所说的那两句诗,忍
不住微微一笑。
“公子,孟家七艘商船,所有人员全都到齐,铁鹞子和石墨二人过来说是有事要求见公子,不知——”常衡从甲板上匆匆而至,上前笑道:“打扰了公子的兴致,我这就让他们先回去,反正从徐州南下扬州至少也需要十日时间,如果算上秋冬时节水位下降,我们船队船大沉重,只怕十日时间都不止。”
“无妨,正好也找他们俩有些事交代,不然的话真到了扬州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岂不是自找苦吃?”孟从云让常衡去叫人之后笑道:“本来想浮生偷得半日闲呢,现在看来算是我多想了。”
“你本来就是在等人家,还说的跟真的一样。”燕沐雪摇了摇头,道:“此前看你会些武功,但是所学颇杂,不如趁着这机会我教你几手如何?”
“你们这种高门大派一般对于武学传承不都是敝扫自珍,看重的很吗?怎么你肯愿意教我?”她这话倒是让孟从云来了兴趣,转身走进往景台笑道:“不怕紫胤真人怪罪?”
“我是燕雪山的,本来在九宫山也就是客居,师叔怎么管得了我燕雪山的传承了?”燕沐雪难得见到他露出这种神情,所以也是颇为兴奋,起身站在他身边道:“而且燕雪山本身的传承就是教给你你也学不会,这是专门给女子量身打造的武功法门。我教你的都是师尊在世的时候传授的一些不是本派传承的功法,你学了倒也好,免得在手上失传了。”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常衡已经带着两人上来了,铁鹞子身上还绑着一根绷带,应该是徐州一夜受的伤。
“说说吧,什么事?”孟从云制止了两人上前行礼,转而问道,“是有急事?”
“确实有事。”铁鹞子看了看孟从云身后的燕沐雪,有些迟疑,不
过见到孟从云神色如常,顿时继续道:“荥阳一事,我们抓到了一个活口,来人自称是扬州孟家三房的手下,请公子多加注意。”
“你二人对扬州孟家这三房人应该有了解吧?”孟从云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我父亲临走之前有何交代?可有我能知道的事?”
“扬州三房之中四房家主孟远图长期借用孟家名号涉足扬州周边政务,从中牟利,侯爷交代,让我等顺道查实。”石墨想了想之后道:“只是此事涉及到孟家家事,很多时候我等不便插手,所以想请公子出手,我等愿听候差遣,不敢有违。”
“此事我接下了,另外两房的事情想来你们也知道的不少,也一并说了吧。”孟从云看了常衡一眼,见到后者点头之后微一沉吟道:“你们去扬州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想管,别干扰到我就行,关于孟家的事情,有需要的话我会让衡哥通知你。”
石墨和铁鹞子对视一眼,上前道:“此前我们并不曾对孟家家务有探查,侯爷吩咐之后才启动扬州人手查访之后才知晓,三房之中六房和七房和扬州分舵牵扯不清,安插人手从中牟利甚多,这几年开始对总舵心生觊觎,别有图谋。”
“具体多数名册等末将抵达扬州之后再将卷宗送到公子手中。”铁鹞子接过话茬道。
“荥阳之行你们可曾遇到其他人?”孟从云点了点头,坐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问道。
“其他人?”铁鹞子有些不解,但是旁边的石墨却脸色一怔,随即看了一眼孟从云,摇了摇头,但是想了想之后道:“公子此行扬州,末将二人会设法护公子周全。”
“多谢两位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孟从云点了点头,看了石墨一眼,见到他微微朝自己点头,顿时挥了挥手道:
“回去好好养伤,别到了扬州还受伤,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我父亲不会轻饶的。”
石墨拉了一把铁鹞子,躬身退了下去,只不过临走之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孟从云,一双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别样的神色,直到孟从云抬头看他时才转过头,匆匆而去。
“衡哥,都听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家人。”石墨和铁鹞子走后,孟从云起身一声长叹,脸上的神情也寂寥无奈,那种无言之中却透着一股悲哀,让燕沐雪在旁边睁着大眼睛,心头猛然间一颤。
“公子,你没事吧?”常衡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几年几乎都跟在孟从云身边,自然知道这位七公子所受的境遇,但是这种事在高门大户的帝都,只怕每家都有,只不过没人跟孟从云这般而已。
“没事,让田立即登岸,走陆路全力赶赴扬州,启动商队各路人马给我盯死了扬州城,凡是和孟家有关联的人和事都给我一一记录在案。”孟从云被常衡的这一声发问之后醒悟过来,声音变得异常冰冷。
“沐雪,起风了。”常衡走后良久,孟从云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似乎在思索什么事,又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以至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喜时悲。好久之后才缓过神来,见到燕沐雪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笑,对于眼前的这位姑娘,孟从云也是心头一颤。
“我教你功夫啊!”燕沐雪起身一笑,刚刚孟从云仿佛才是他最本来的样子,去掉了伪装的他,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少年郎,有着这个年纪的喜和悲,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好啊,我们的燕女侠要收徒弟了。”孟从云在旁边微微一笑,秋风拂过,映衬着欣长的身形,愈发显得俊朗飘逸,倒是让燕沐雪眼前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