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走了,是在原礼的扶持下走的。
在岳陵毫不留情的一顿呵斥下,老道心中百味杂陈,有心反驳,偏偏却无从驳起。
自己可不是枉活这么一大把年纪,竟始终参不透这世情百态吗?当年要不是自己这般性子,以他的身手,又如何致使堂堂靖北侯,竟连一个后人都留不下?
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使得妙悟数十年来对自己始终耿耿于怀,不肯见谅?
他由此及彼,越想越觉得岳陵说的对,不由的便钻了牛角尖。于是,心情郁闷之下,那酒便不知不觉中一杯杯落了肚,待到后来,竟是不觉酩酊大醉,又是哭又是叫的,只一个劲说着自己愚蠢。
他数十年清修,外表虽是冲和恬然,但其实不过是将昔日一段恨事深深掩埋起来而已。
这种痛苦,随着时间越久,便郁积的越厚。要不是今日,恰巧被岳陵这么一激,提前爆发出来,再过上几年,积蓄而发之下,他便不立即毙命,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时,只怕问题就大发了。
岳陵和原礼听着他嘴中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隐隐间,似乎竟然牵扯到什么靖北侯,甚至还和当今圣上似乎都有些牵扯,不由的都是心中震惊。
原礼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告辞,唤来原氏兄弟护着,一起架起老道,自回青城去了。临行之际,犹自谆谆叮嘱,切莫忘了水车一事。
只要岳陵觉得时机成熟,决定开
始推广时,便可使人传信给他,他必然立刻赶来,为他助威。
岳陵一一应下,这才两下挥手作别。
静静站在门前,看着渐渐远去的车架,老道那些颠三倒四的醉话,又一一从脑中闪过。
这些话似是隐藏着一段惊人的往事,不但涉及一位边防大将,甚至还跟皇室争斗有关。想着自己一直以来遇到的事儿,也莫名其妙的和皇族牵扯上了,这让岳陵忽然有种奇怪的联想。
或许,老道身上的秘密,与自己终也会有一天交缠到一起。一切的问题,或许到了那一天,才能彻底解决吧。
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对于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由的自嘲的一笑。
摇摇头,正想转身回去,忽然间,心中猛然一跳,一阵惊悸之感掠起。
霍然止步,警惕的转头四顾,但见四下一片静寂,除了观云楼门前尚自挑着的两盏灯笼,此外皆是一片黑暗。
这个时辰,普通人早已歇息了。就算是自己这儿,要不是今日有玉昌也在座,提前传下指令,怕是早有巡夜兵士前来问话了。
孤零零的灯火,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着,虽然在这炎炎夏日,但岳陵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丝冷意。
他没再走动,静静的站在原地,嘴角边却轻轻的泛起一丝冷笑。
终于来了吗?我还当你多沉得住气,真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目光往几个隐秘处看了看,这才忽然
展颜一笑,坦然举步往后面院中绕去。
右侧是一个逼仄的巷子,观云楼后院的一扇角门便开在里面。这是为了让一些送货的人方便进出的,只容得一车通过。
岳陵脚下的步伐忽然变得奇妙起来,每一步似乎都蕴含着某种韵律。两眼半睁半闭着,心境渐渐由实入虚,宛如一镜湖水,将四周万物尽皆清晰的映入。
离着门前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脚下忽然一拐,似乎是转了个半圆的轨迹,这才踏上了门前台阶。只是这个动作,便是在白天,若不是有心注意,也是察觉不到。此时已是夜半之时,他整个动作又浑如天成,更是让人无从留意。
就在他踏上台阶,举手去推门的一霎,猛然间身后一株大树上,如冒起一道黑烟般的窜起一人,只两三息的功夫,便已扑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