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车一物,利人利己,想必诸公平日也没少行善,如今权当做善事了,为此捐助一些,岂不比给那些泥塑木雕白白上供要好许多?这样吧,这水车既是我所创,又牵扯到原大人之事,我便首倡一下,个人先出三千贯,也望诸公慷慨解囊啊。”
岳陵激昂的语调在大厅上响着,只是这话仔细一琢磨,却全是一副应付了事的态度。
尤其里面还暗示了这事实在是为了给原礼增加政绩,这怎不让萧灵儿目瞪口呆。
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这么说话,不是找着刺激原伯伯吗?她心中暗暗叫苦,偷眼看去,果然见原礼面色铁青,狠狠瞪着外面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一般。
“灵儿,你…你听到了,他…..他这是说的甚么浑话?!老夫岂不成了为了前程来蜀中刮地皮的了?真…..真真气死老夫了!”
察觉到萧灵儿担忧的目光,原礼勃然的怒火稍抑,忿忿的指着外面说道。
萧灵儿满嘴苦涩,这会儿可再也没什么理由去回旋了。那登徒子将话说的那么白,又让人怎么去斡旋。
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却是一脸的黯然,幽幽叹口气,低下臻首。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忽然做出这么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任是原礼也实在硬不起心肠了。
这生着玲珑剔透心儿的佳人儿,无奈之余只一颦一叹,便给原礼来了个折
冲樽俎,其机智灵慧真真令人叹为观止了。
原礼瞪着眼鼓了鼓腮帮子,心里万般怒火却不好发泄,半响,终是化作一声闷哼,起身跺跺脚怒道:“罢了罢了,老夫还有事,这便先走一步,免得在这儿被生生气死了。”
说罢,也不再理萧灵儿,一摔门,出去招呼着原氏兄弟扬长而去。
门外侯在一旁的郑世远眼见老头出来,还以为他有什么需要,正要上前问问,却见原礼脸色不对,连忙止步,侧身躲在一旁。
待到见着原礼大步出了店门,这才轻轻吁出口气,迟疑一下,举步上前敲敲门走了进去。
“萧姑娘,这原大人他…….”看着屋中仍呆呆而坐的萧灵儿,他犹疑着问道。
萧灵儿抬头看看他,脸上忽然也作怒色,气道:“你家那个混蛋东家,到底要干什么?原伯伯都给他气走了!这次我也不管了,你让他自己去解释吧。”说罢,霍然起身,一扭小蛮腰,袅袅娜娜的随后也走了。
郑世远傻傻的站在房里,半响反应不过来。老半天才一脸的晦气,懊恼的自语道:“那位主儿行事,谁又能摸得着脉络?又干嘛都冲我来啊。”
房中郑世远心中懊丧委屈,外面众富绅却在听了岳大官人一番话后,都不由暗暗松口气。
这岳公子的意思很明确了嘛,就是让大伙儿给捧个场子,也帮钦差大人抬抬轿子。好说,
这事儿太好说了,反正平日里也没少给官儿们打点孝敬,这次无非就当是多支出一笔就是了。
想明白这一节,众人也都释然了,当即纷纷回应,这个出三千,那个出五千的,一时间厅上喧哗声不绝。
唯有坐在角落里的那人此刻却一脸沉思,举着杯子凝思不动,半响,才将酒一饮而尽,随即抬头深深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岳陵,这才起身下楼会了帐,大步而去。
柜台角落里,习春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向外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门口一个挑着馄饨担儿的小贩,便起身将碟儿碗的一收拾,挑起担子远远的辍在了后面。
楼上,郑世远又被抓了壮丁,客串起临时的记账先生。将众多家主的捐助一笔笔记录下来,一边清点着大大小小面额的银票。
这次虽不是如上次招商竞标,但聚沙成塔,这一番捐助下来后,竟也有了好几万贯现钞进账。
眼见众人交完钱,除了几个先行告辞的走了,其他人都放开了心思吃喝起来,郑世远这才悄悄将岳陵拉到一旁,低声将方才阁子中的事儿说了。
岳大官人转头看看那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嘴角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低笑道:“你莫担心,我自有道理,嘿,那老头儿好打发,等我回头自去搞定他就是。哎呀,就是灵儿妹妹也生气了吗?这个真是好纠结啊。”
郑世远听的一个劲儿翻
白眼,心里暗暗鄙视。那老头儿好打发吗?怕是那位萧姑娘对你来说,才是最好打发的。唉,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眼睁睁的这又要落到这无良的祖师爷手中了。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又晃了晃手中握着的一把银票问道:“那…..这些钱怎么办?是不是一起交给原大人?”
岳陵闻听,一把将那摞钱抢过,先从中抽出几张塞给郑世远,而后反手往怀中一塞,这才叹口气道:“老郑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点小事儿怎么还要去麻烦钦差大人呢?不用了,就我收着好了。啊,那些是给你和下面各位兄弟的,大伙儿也都忙了半天了,算是我替原大人给大家的奖赏吧。”
说罢,摆摆手,悠悠然的自往后面而去。
郑世远傻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手中的几张大钞,连忙赶上几步,扬声叫道:“公子,公子,那这边的事儿怎么办啊?”
“等他们吃饱喝足,然后打发他们走人好了。”远远的,岳大官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再看时,人已经转过院角不见踪影了。
郑世远一头的大汗挂着,回头看看厅里还在吃喝的那些人,再想想被岳大官人揣到怀里的那把银票,不由的一阵叹息。
什么帮原大人保管啊,怕是那些钱要就此不见了吧。可怜上面那些人,还真当是送了原大人的人情,哪
里会知道这人情拐了弯,全被这位岳公子给劫胡了。
观云楼此次宴请,便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消息传到谢家,谢展自然是满面得色,谢元与谢晋二人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与谢家三兄弟或轻松或得意的心情相对的是,在观云楼后院中的一处房屋里,原礼和岳陵二人却是一个怒一个闲,还有个萧灵儿满面的担忧,无奈的在旁看着。
“你说,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枉老夫与璇玑道兄对你信任有加,这么的全力扶持你。你可有拍着良心问问,对得起咱们么?”
屋中间,原礼满面涨红,走来走去的咆哮着,手指都快戳到岳大官人的脸上了。
岳大官人却如同未觉,仍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直等到原礼说完,这才扭了扭身子,伸个懒腰撇嘴道:“我说原大钦差,亏我一直还觉得你比老道有脑子,遇事能看的明白。可是现在呢,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对你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原礼瞪着眼看着他,半响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不由的气的浑身哆嗦,怒道:“你….你是说我不明事理?你….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说,你说,我怎么就不明事理了?你今天要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夫就……就与你绝交!”
岳陵斜着眼看看他,撇撇嘴,这才忽然坐直了身子,两手啪啪的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