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曼曼的手按在刀柄上之前，钟明华的手伸了过来，将小刀折起，收了起来。
“曼曼姐，还没到那一步，孩子还在等着你。”
钟明华的话让王曼曼的眼神清了清，落下两滴眼泪来。
“可是那个畜生……”
张秋发冷哼一声，“噢哟哟，好的时候喊老子情哥哥，老子赚不来钱了就喊老子畜生，又去别个有钱的怀里头叫哥哥，不值钱的浪货，老子早该听老人的，叫你死在外头好咯！”
周围路人的视线刀子一样扎在王曼曼的身上，看着王曼曼跟钟明华的眼神鄙夷。
钟明华将王曼曼拉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秋发，“曼曼姐，今天我给你当了这个娘家人，你有什么话，大胆说。”
“好，我以前总是要脸，硬是叫你逼得活不下去，今天我就豁开这张脸，叫大家看看，你这张皮底下是个什么东西！”
王曼曼眼含热泪，佝偻的腰缓缓直了起来。
“你啷个忘了，是你哄骗的我，我还是个女学生，就叫你连哄带骗的，跑到千里之外，去给你当牛做马，连家都没得了！结果你说的那些话，就是放屁！你那个妈，我一个女娃儿，没凭，还大着个肚子，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被你们赶出家门！我八个月的时候还在打工赚钱，就是为了生娃儿的时候上医院用的！你们两个啷个做的？不闻不问，等我要生了，故意把我绊倒，把我攒的钱全都偷走咯，叫我一个人倒在屋头里，要是没有街坊邻居帮一把手，我们母子就是个一尸两命！姓张的，你也算个男人？打老婆，打孩子，要钱，烂赌，满嘴谎话，你干了那么多的坏事，怎么不去死！”
王曼曼说得声泪俱下，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瘦小身板上到处都是陈年的疤痕，脸上饱经风霜，三十出头的人，此时看起来像四十多岁，反观张秋发，吸着王曼曼的血养得脑满肠肥，一身的肥肉，眼角还带着精光，孰真孰假，一眼就知。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指点的嗡嗡声不断扩大，盯着张秋发的视线也越来越冷漠。
“那男的总是来，还以为是社会人，居然是那女人屋里头的？”
“畜生诶……”
“我要是那女的，早把他砍死了……”
淅淅索索的声音叫张秋发浑身不舒坦，忍不住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说说说，老子屋头的事情干你们屁事？你们要给我当老婆？”
围观群众停了几秒，一片哗然。
有人高声道，“那老板娘，我要是你，早跟他不过咯！离婚算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就是哦！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他不满地都是，快把他甩了吧！”
“离，不离等着生二胎吗？”
王曼曼感动不已，哽咽着说，“他老娘怕我图谋他们家的财产，我跟他都没有扯证，但是娃儿上在他的户口本上，那畜生拿着户口本要挟我……”
张秋发得意洋洋地靠在墙边儿，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户口本上不得，老子不是给你办喜酒了？叫唤个屁哦！老子也是黄花大小伙，你说离就离？十万块拿来，老子就跟你离，那个小畜生，你也可以分户，咋个样？你们这些龟儿，谁看不惯的，把钱给她出了噻？”
王曼曼气得脸通红，“你啷个好意思？我这么些年来起早爬半夜的工作，为了让娃儿上个户口，有个学上，给你拿了十几万的‘户口费’，你妈转头就拿去买了个房子，那都是我的血汗钱，我还没跟你要，你！你！你不是个人啊！”
张秋发冷哼一声，“老子没求你拿钱，你求人办事，不要拿钱的吗？老子不是逼你生的娃儿，那个小畜生是不是我的种还说不定！”
王曼曼捂住了胸口，“你——”
张秋发抬脚就要踢，“别给老子来这套！你死了老子就找那个小王八蛋去要钱，他当儿子的，给老子钱花，天经地义！”
钟明华拦着王曼曼错了一步，避开了张秋发的脚，“张秋发，殴打他人是要拘留的，你再闹，我就报警了！”
张秋发“嘁”了一声，“老子又不是吓大的，瓜怂，就是会报警，算个屁的本事。老货，明天我还来，你趁早把钱准备好咯吧，我就不信你这个姘头他还天天在你身边挂着？咱们走着瞧！”
说着，张秋发趁人不备，踢翻两张桌子，趁乱冲到王曼曼的收钱匣子里头抓了一大把零钱就钻进了人堆里，几下就不见了。
王曼曼麻木了一样，缓缓地朝着周围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咯，叫大家见笑咯！今天，不做生意了，各位街坊改天再来吧。”
人群发出几声叹息，缓缓地散开了。
王曼曼弯下腰，将倒下了的桌子扶起来，又折起来，放到小推车的下面。
钟明华默默地将其他几张桌子都收了起来。
王曼曼熄了火，收好了食材，就推着车子往家里头走，钟明华站在另一边，扶着推车的把手。
王曼曼的家在夜市街的尽头，是埕口县最老旧的一片民房，这里四处都是搭建的遮阳棚、晾衣杆还有天线杆，砖头上的青苔湿滑，走上坡路的时候，
走几步就要滑一下。
窄窄的路口坐着一些老人，有的就着小灯在打麻将，有的在小院子里打扇子听广播，虫鸣声声，闹中取静。
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安顿好了小吃车，王曼曼挽起耳边一丝碎发，有些局促地说，“今天，谢谢你了，阿明。”
钟明华笑了笑，变戏法一样地从背后拎出一个西瓜，“街口一位老人家请你吃的，你没注意，我就接过来了，吃点西瓜，歇歇气，聊聊天？我当你的垃圾桶，保证只进不出。”
王曼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嘛，你吃了吗？我这有串串，还腌了点泡菜。”
钟明华挽起袖子，“好啊，刚刚我发现院子里还有黄瓜，看我去‘借’几个来。”
王曼曼噗嗤一声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