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上) 长街激辩

“当”墨影玄刀扬空一划,搂头劈下之后,孟从云一脚将眼前一名士兵踹翻在地,随后厉喝道:“东阿守城的兵士听着,我等护送百姓南下避难,谁若敢阻拦便是和天下苍生过不去。”

孟从云身在长街之中看着眼前涌上来的无数士兵,长刀带着丝丝的鲜血缓缓滴落,也逼得眼前的这些人再也不敢上前,唯恐被眼前这个白发少年那魔神一般的眸光盯上。

“东阿县令何在?”孟从云一声怒吼,声震九霄,让身边的士兵再次齐刷刷后退数步,而跟着他进来的百姓此时则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眼前这几个年轻人身上,那种近乎于绝望之中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让所有人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块大石一般沉重无比。

“不出来吗?”孟从云冷笑道:“身为朝廷命官,镇抚一方,本应在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为民做主,为百姓张目,如今却面对着这上前嗷嗷待哺的父老乡亲,避而不出,对北地百姓受苦受难视而不见,你算是什么父母官!天下焉能有你这样的父母?”

孟从云的话声若惊雷,在原地咆哮,也让前后左右的东阿守城军沉默不语,他们其实早就看到了这群百姓根本不是什么乱匪,老弱妇孺,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饥寒交加。只是如今的这个世道已经由不得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兵去多说什么。

“各位东阿的兄弟,你们在前面卖命冲杀,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父母官此时在做什么吗?”孟从云自顾自上前,那一瞬间的举动硬生生的逼得所有人不敢有所异动,甚至于有些士兵已经情不自禁的让开了一条路,不敢和孟从云对视。

“今日,我便要去找这位县令大人好好问一问,诸位莫要出手,且看我们的这位大人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孟从云站在人群中,环顾一周之后微微一笑,那染血的风采让所有人心头一颤,而身后无数的百姓则在这一刻自发跟随,大队人马硬生生的逼得所有的士兵步步后退。而站在旁边的有些士兵甚至于直接转身跟了上去,和百姓走在了一起,没有人在朝着百姓出手,也没有百姓对他们有怨恨的目光。孟从云

的话让所有人都心头震动,其实如今的东阿内部无数百姓也是困苦不堪,只是没有战乱逼迫,他们一直在沉默,但是此时此刻,当外面涌入这么多人,再加上孟从云等人挑头之后,这个队伍开始迅速壮大。

春寒料峭,青黄不接,底层的百姓不论在哪里,其实都是衣食无着,他们对于这个世道这几年的急剧变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小郎君,县令就在县衙内,说是等候各位进去。”此时,前面的士兵之中忽然匆匆跑出来一个人,看样子是从远处急匆匆而至,说话的时候还直喘粗气道:“同时让各位父老乡亲在此等候,莫要扰乱了城内秩序。”

“云师弟,我和长枫陪你进去,其他人就守在县衙门口。”长谷见到孟从云点头,随即出身道。

“我也去。”燕沐雪一急,但是随即被孟从云制止,后者摇了摇头笑道:“放心,有师兄在,必保我无事,带着青儿安心在这里待着。”

三人直接随着前方传令的那名士兵直接进入县衙,果然见到大堂之内端坐着一位年近五十,身着大晋官服的长须老者,周边衙役排排站立,严阵以待。在孟从云等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很显然孟从云的这一头白发和他那俊逸的容颜之间巨大的反差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甚至是好奇。

“外面的百姓是你们引入城内的?”县令看着为首的孟从云有些惊诧,但是随即一阵冷哼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挟众冲击县城,残杀守城士兵,逼见本官,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是我们好大的胆子,而是官府欺民太甚。”孟从云没理会对方故作怒吼的举动,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冷笑道:“自古就有官逼民反这句话,县令莫非是想今日在东阿验证这句话吗?”

“混账,敢来威胁本官!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来东阿闹事,真是欺我东阿县衙无人吗?左右,还不给我拿下?”孟从云一句话算是彻底惹恼了这位县令,猛然间一声怒斥之后,周边的衙役顿时刀枪并举直接抢上前来,就要将三人直接拿下。

“谁敢动手?”长谷和长

枫左右一边一个,手中长剑还带着丝丝的血迹,冷笑道:“莫要逼我们动手,这方寸之间,就凭你们区区几十号人,县令大人,只怕还真护不住你!”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长谷的话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却听得所有人勃然色变,县令更是脸色一瞬间急变。

“不想要怎样,就是想问问,县令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边民?”孟从云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墨影玄刀收入刀鞘之中,这一举动也让对方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听到孟从云继续道:“大人以为,外面到底是些什么人?当真是乱匪暴民不成?”

“自然不是!”县令的这句不假思索的话让孟从云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县令大人说的是,外面的百姓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他们都是逃难而来的百姓,是我们自己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那为何县令在城外设卡拦截呢?把他们当成什么了?洪水猛兽?还是打家劫舍的山贼不成?他们从北地千里逃亡,一路之上被人盘剥无数,青壮年男女几乎尽数被人带走,剩下的可都是老弱妇孺,县令你也下得去手?你自己去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浑身带伤,饥寒交迫,只怕一棍子打下去都能打死好几个。上苍尚有悲悯之心,县令身为父母官,食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为他们尽心尽力吗?”

“我自然知道他们是我汉家子民,大晋的百姓。”孟从云这番话说的县令无言以对,而旁边那些气势汹汹的县衙衙役也在一瞬间士气开始低落下去,原本高举的刀剑在这一刻无言的垂了下来。整个县衙大堂沉静如水,良久之后县令嘶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吴某人身为东阿县令,自然知道造福百姓,安抚苍生。值此苍生离乱之时,应该出头,至少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一点你也不用怀疑,我还不至于向别的官吏那般朝这群百姓下手。”吴县令叹了口气道:“小郎君说的是,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只因北地战乱,才一路逃难至此。于公于私我等沿途州郡都应该敞开城门,尽心尽力安置。只是,如今,朝廷内有公下达,说他们是乱民扰乱中原秩序

,破坏大晋内部稳定,命我等务必将其驱赶回原籍,本官我是实在无可奈何。小郎君可曾知晓,外面堵截他们设置关卡的都是些什么人?”

孟从云点了点头,跟着叹息一声道:“自然知晓,他们是军府的士兵,不归县令统辖,直接手各地都督府节制,就算是县令乃至于济州刺史,只怕也未必能够指挥如意。而且对方的级别不必你低,按照军衔,东阿县令只是正七品,而前天在外设卡的是个郎将,只怕是个校尉军衔,职级你县令还要高一级。按照我大晋的物体制,校尉已经是各地鹰扬府的主将,执掌一府军士,确实不是县令能够奈何得了的。”

“小郎君似乎对于军政之设置颇为熟悉啊。”吴县令见到孟从云一口道破这其中关隘,而且说的井井有条,当即有些吃惊道:“敢问小郎君出身何处?”

“以前曾经有个朋友,在军中为将,所以熟知一二。”孟从云微微苦笑,随后道:“不过那个校尉已经被我亲手斩杀,此刻东阿军政两部为首的就是县令您了,难道此时此刻县令还没办法为这帮百姓找条活路吗?”

“这!刘校尉死了?”吴县令很吃惊,但是随即瞟了一眼三人手中的兵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小郎君杀得好,此獠在东阿为非作歹亦非一日,欺压百姓,依仗着是东平刘姓大家所出,平日里对我等同僚也是瞧不上眼。也罢,小郎君既然将其斩杀,吴某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怕小郎君等人不同意。”

“我知道,县令是打算让我承担杀害朝廷将领的罪名,然后对外宣称是我打进了东阿县城对吗?如此一项大罪之后,只怕朝廷也未必会顾得上去查探这一伙百姓的事情了。”孟从云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对方颇为尴尬,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起身朝着孟从云等人一鞠躬,道:“小郎君聪慧过人,请相信,吴某绝无趁机陷害各位之意,只是我身处其中,无法违背朝廷命令,又要保全百姓,实在是无奈——”

“我知道,县令放心,这项罪名若是放在别人头上,只怕还真承受不住,但是于我而言,倒也无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是

县令对外发布告的时候只把我的画像公布出去即可,其他人就不用了。就暴徒孟从云写上击杀朝廷当值将领,领兵攻击东阿县城,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流民四溢,毁坏无数,恳请朝廷发布海捕告,并请拨付善款,赈济百姓即可。”

“你是孟,啊,不,你是七公子——”孟从云自报家门,让吴县令耸然一惊,急忙从后面赶过来,看着孟从云这一脸的笑容,惊道:“七公子,下官曾经见过您一面,您忘了?”

“见过我?”这一下孟从云有些疑惑,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怕我还真不记得了,而且七公子这个字眼,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一年前,七公子在长江上可曾救过一艘遇到水贼的商船?”吴县令一句话之后直接大礼参拜道:“下官吴孟达见过七公子,多谢七公子当日救我一家老小。”

“你,你是当日的那个生吴彦成的父亲?”孟从云微一沉吟之后有了点印象,一句话让对方急忙点头道:“正是犬子吴彦成,当日若不是七公子仗义出手,救我一家老小,我吴家上下只怕要尽数遭水贼残害。此等救命之恩,吴孟达没齿难忘,请受下官一拜。”

“快起来,你快起来。”孟从云急忙将对方扶了起来,随后和长谷等人相视一笑,看着吴孟达笑道:“如今你是官,我是民,甚至我还是朝廷的钦犯,你拜我,我如何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七公子大仁大义,乃是我吴家的恩人,如何受不起。”吴孟达有些激动,随即吼道:“快,你们愣着做什么,赶紧撤下刀兵,摆酒,我要招待恩人。然后告知所有兵士,立即回营,去县衙后面领取藏存粮,发放给百姓,告诉所有父老乡亲,从明日起,东阿重修城池大堤,招募人手,以工代赈,凡是去干活的,都是我东阿百姓,我吴某人就算是赔上自己的身家不要,也一定会养活大家。”

“七公子,快,随我去后院。”吴孟达搓了搓手,在旁边引路。

“算了,去把沐雪还有师尊他们都请过来吧。”孟从云微微叹息之后,朝着长枫苦笑道:“今日咱们索性吃吃吴县令的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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